寒土 作品
68. 第 68 章 【三合一】雞蛋火腿炒麵……
“兄弟,你這也太幸運了,有這種朋友。”
這邊一片熱鬧,周圍人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就連邵清和也往這個方向瞟了一眼。
胡俊抓住機會,拿了一份到邵清和旁邊:“學弟,我朋友給我們帶的炒麵,多帶了一份,你嚐嚐?”
邵清和正想拒絕。
但胡俊已經眼疾手快地掀開一次性飯盒蓋子。
剎那間,濃郁的,帶著小麥香味的香氣從盒子裡冒出!
剛才胡俊和裴宴的一舉一動,都是提前排練好。
就是為了把這份炒麵帶到邵清和麵前。
最開始裴宴提出計劃,把二世祖們嚇得,還以為裴小老闆是看上邵清和這小子了。
聽她說是缺個二廚,才明白過來,邵清和這小子脾氣不好,招人確實不能空手來。
這份炒麵,是裴宴從麵條開始,精心製作的。
揉麵的時候加了鹼水,麵條變得更加柔韌,用壓面機壓成細面,煮熟後撒上油備著。
用油潤鍋後,打進全蛋液,炒散後出鍋控油備用。
另起鍋炒香豆瓣醬,加入切絲的洋蔥和切成末的大蒜繼續炒香,再用蔥油把切成斜片的火腿腸煎至表面酥脆。
火腿腸選用的是澱粉含量較少的種類,肉味更加濃郁。
再加進切絲的青椒、胡蘿蔔,以及青菜、黃豆芽,炒至八成熟後加入雞蛋,再抓一把細面進去,顛鍋翻炒十幾下後,沿邊澆進一圈醬油上色提鮮,最後加入辣椒粉、孜然粉和少許花椒粉,翻炒均勻後出鍋裝進盒子裡,馬不停蹄就來了網吧。
夜裡路上車不多,裴宴開得很快,現在炒麵還是熱騰騰的,冒著剛出鍋般的白氣,黃亮油潤,香氣四溢。
邵清和的眼珠子在那盒炒麵上凝固住。
離開邵家後,他有意無意地讓自己離開這個圈子,多久了?不曾聞到這般誘人的味道。
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一次性筷子,夾起一筷子炒麵。
炒麵上色均勻,是黃亮的顏色,邊緣帶著一點點的焦褐色。
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一筷子面放入嘴中。
邵清和出身第一梯隊廚藝世家,還沒離開家族的時候,在小輩裡也算是最有天賦的那批。
他的味覺,自然不是常人能比。
然而,這一口下去,他不由瞪大了眼。
——太好吃了。
麵條大概是這年輕女人自己做的,比市面上賣的還要柔韌一些,外面均勻地裹上了醬汁,辣椒粉和花椒粉的味道融化其中,蒜香味也很足。
炒麵刻意多炒了一會,邊緣炒成了焦褐色,但是並沒有變苦,反倒有種獨特的焦香味。
配菜選用得也很合適,蔬菜爽脆入味,澱粉腸外皮酥脆,一口配菜一口面,不僅不會像是一般的炒麵那樣吃幾口就膩,甚至恨不得一直就這麼吃下去。
邵清和飯點吃了幾個餈飯糰墊肚子,此時過去不過三四小時,其實並不餓,但他竟把這麼一大盒炒麵搜刮得乾乾淨淨。
放下筷子,還回不過神來。
上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是什麼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了。
或許是父親還在的時候,他站在灶臺邊,看父親用他最愛的那把文武刀,將鱖魚切出鞭炮般的形狀。
或許是更久之前,老爺子腦子還清楚的時候。杏花雨中,他眉眼慈祥溫和,略動動手,一道西湖蓴菜羹,色澤碧綠,鮮美無比。
邵清和揉了揉略微酸澀的臉,抬頭,正好跟那送飯來的年輕女人對上視線。
年輕女人漫不經心道:“如何?”
邵清和沉默幾秒:“你手藝極好。”
裴宴笑了一下,打量邵清和。
他戴著鴨舌帽,擋住大半張臉,看不大清容貌,鴨舌帽下散出幾綹不聽話的,染成金色的頭髮。
右耳戴著銀色耳釘,底下穿著有些臃腫的羽絨服,也真不嫌熱。
裴宴開門見山道:“我缺個二廚,你有興趣麼?”
邵清和一愣,隨即皺起眉。
邵家派來的?不像。
既然跟胡俊他們認識,知道他是邵家人,也不奇怪。
邵清和想起剛才胡俊提到這年輕女人是裴氏食府小老闆:“你是為了新店之星?”
“沒錯。”裴宴說。
邵清和沉思片刻。
胡俊他們家裡做的都是跟餐飲毫不搭邊的生意,雖說對他家裡情況有所察覺,但並不知道具體。
這人能這麼直接找上門來,多半是聽圈子裡的人提過,在潯陽的圈內人……:“你跟洛聞川什麼關係?”
裴宴笑了下:“關係不錯的朋友。”
“原來如此,”邵清和看了眼胡俊他們,“所以,這都是一場戲?”
裴宴:“跟他們關係不大,是我找他們幫忙——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邵清和聳聳肩,面容更加模糊不清:“我不知道洛聞川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我這種被趕出家族的廢物,你確定?”
裴宴在來這裡,實際見到邵清和之前,她相信洛聞川打聽到的說法。
但此刻,她卻若有所覺道:“這說法,應該不是真的吧?”
邵清和猛地抬起頭。
看他神情,裴宴確定了自己猜想:“所以,你為什麼要離開邵家?”
邵清和偏了偏頭,他有點想抽菸,但忽然想起前臺這邊是禁菸區。
有些煩躁地搓了搓手指,一句“關你屁事”到嘴邊,在看到裴宴雙眼的時候,卻忽然說不出話來。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睫毛長而捲翹,眼型長而不狹,瞳孔比常人深些,於是顯得眼神幽深,好像她已經看透了你,但是你又完全看不透她。
偏偏她的目光又是無比平靜的,對著她,心情莫名平復下來。
這些事,邵清和藏在心裡,從未跟任何人說過。
他也沒任何人能夠訴說。
他盯著裴宴看了幾秒,開口道:“外界都不知道,邵老爺子並非是年紀上來,所以身體不好、腦子不清楚。”
“他從十年前,就得了阿茲海默,也就是通俗而言的老年痴呆症。”
裴宴一愣。
邵清和聲音低沉:“因為發現得還算早,最開始影響還不算太大,也就是健忘一些。但是從五年前開始,越發不行了,大部分時候都稀裡糊塗,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為了祖傳菜譜和繼承人的位置,邵家從我小時候,就是那副勾心鬥角的模樣。老爺子沒得病的時候,還不敢明目張膽,頂多暗中使使絆子。但自從老爺子得病,一年年的越發嚴重,下面的暗潮洶湧也都鬧到檯面上來。”
“我母親是f國人,受不了這種壓抑混亂的氛圍,離開我父親,回到了自己國家。”
他停頓了好一會,才繼續道:“老爺子身邊有個跟了他五十多年,極其忠心的老管家。家族裡都在傳,老爺子剛得病時候就立下遺囑,到時候如果清醒就自己作主,如果不清醒,便讓老管家挑這幾年業績最好、最能幹的族中子弟當下任家主。”
“誰都不知道老爺子能活到什麼時候,這幾年內部鬥爭白熱化,平日裡你爭我搶不說,老爺子偶爾清醒,也都爭著居功。”
邵清和垂下眼:“雖說內裡爭得厲害,但大家都清楚,老爺子才是邵家的立身之本,鎮宅之寶。但凡他清醒,就不顧他身體,硬要他去總店坐鎮。”
“我父親,本是老爺子最有天賦的侄子,掌管之江省一家重要分店。他看不慣族裡人這番面目,希望他們收斂一點,跟族裡人爭論的時候,突然覺得頭暈,去一旁休息。族裡人忙著吵其他事,那麼多人,沒一個注意到他突發腦溢血,暈倒在地上。等他們吵完,我父親人都已經涼了。”
邵清和垂下眼,他想起了父親的葬禮。
那是一場很高檔的葬禮,但葬禮上除了他,無人悲傷。
那些人表面流著鱷魚眼淚,但目光都在說——少了這麼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這可真是太好了。
十七歲的邵清和對著父親的墓碑,忽然大笑起來,在周圍人驚詫的目光中冷麵回頭,表示自己會拋售身上所有股份,從此離開邵家。
“邵家骨子裡已經爛了,”邵清和說,“我待在那裡哪怕一天,都覺得噁心。”
他沉默了好一會,忽然問裴宴:“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大部分人,應該都以為他是被趕出的邵家。
“直覺,”裴宴笑了下,“就好像,我直覺你其實還熱愛廚藝。”
邵清和一愣,隨後嗤笑著搖頭:“這你可猜錯了——我已經一年沒碰過灶臺。”
“那你為什麼知道,我來找你是因為‘新店之星’?”裴宴說,“人員配置變成半硬性條件,是今年的新變動,你知道這一點,說明對圈子裡的事一直有關注。”
如果對這個圈子真的沒有半點留戀,邵清和絕不會去關注今年“新店之星的情況。
邵清和愣了下,隨即沉默了。
他關注圈子裡的事,純粹是潛意識所為。
現在被裴宴這麼一說,他忽然想起來,母親在離開父親之前,曾悄悄問過他,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那時,他看了眼灶臺前忙碌的父親,他手中躍動的菜刀,搖了搖頭。
他的母親,那個美麗的f國女人淚中帶笑地看著他:“小清,我離開你父親,不僅是因為我不喜歡他的家族,也是因為,我知道我比不過廚藝在他心中的位置。”
“你果然很像你父親。”
是啊。
他怎麼可能不熱愛呢?
廚藝可是他與生俱來,融入骨髓的東西。
哪怕因為母親的話,父親的死,他有意無意地想要逃避,但是也不過給自己徒增煩惱而已。
裴宴乘勝追擊道:“我剛才問你感不感興趣,你並沒有直接否認。”
“邵清和,我直覺你會是個很好的二廚——只要通過我的測驗,就能立刻上崗。你覺得如何?”
裴宴微微笑著,向他伸出一隻手。
邵清河站起來,跟她擊了下掌:“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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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清和當即和網吧老闆請假,跟裴宴到了裴氏食府。
二廚的職責,是幫大廚準備精細食材,以及製作部分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