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776章 一千三百年,俱往矣!

 昭城中最後數千人皆披蓑衣戴斗笠,盡是頭生華髮的老者,佝僂著身子立於大雨中,被風吹的搖搖欲墜,遠遠望著昭城周圍已經俱被沖毀的良田,大量的淤泥被席捲而來,天空中的大雨依舊無止歇,昭城雖巍峨盛大,於其中亦不過滄海扁舟而已。

 早已有老者棄下手中持杖,面朝昭城方向跪下,滿面涕淚哀嚎道:“自素王上皇於昭地建國,一千三百年,縱有秦時之禍,不過毀屋斷牆而已,仍有斷壁殘垣,昭聖王得以興盛,可如今竟直接化作澤國,再不存續,一千三百年之城,俱成往事矣,蒼天,何以如何苛責我洛氏,我洛氏順天應命,為何要承受這萬千之苦!”

 洛攸腦海中回想起祖父生前所說,昭城將化作澤國,原來是這般化作澤國,他知道這不是家族所為,召喚一場足以覆滅昭城的大水,所付出的底蘊,不是如今的家族所能消耗得起的。

 素王消失,家族底蘊用一分少一分,這大雨必是蒼天所降,這就是天意如刀嗎,洛氏亦在天意之中,沒有了素王老祖,直面天意,一著不慎,便遭覆亡。

 望著依舊跪伏於地的宿老們,洛攸輕嘆,一千三百年來,洛氏幾乎不曾順天應命,以至於有如今,人與天鬥,勝則小勝,敗則覆亡。

 昭城暴雨,洛氏人去樓空,黃河氾濫,昭城竟沒於煙雨中,這是完全不比洛氏決意遷往遼東差分毫的驚天大事,莫說漢國,縱然遠在長安垂垂病矣的魏國皇帝曹睿都暗自派人前來一探,見昭城果真化為澤國,俱震撼莫名,無以言表。

 昭城於天下人心中,不吝於長安洛陽,乃至於興衰盛亡勝過二京,當得知昭城崩摧時,於漢國中,於魏國中,皆有人輕聲嘆曰:“大日耀耀,聖光永明,昭城尤有亡日,何況人哉,此歸去兆,此歸去兆。”

 洛攸自然不知昭城化澤會導致曹睿心氣一斷崩殂,亦不知漢國會一日薨三元從,他已摘去蓑衣斗笠,行至燕國境中,見到了燕國大將軍兼任丞相的慕容承光。

 慕容承光負手與洛攸並肩立於普陀河前,朗聲笑道:“公子,十年前於此河前,我送昭公入遼東,十年後,我於此河前,再送公子入遼東,自此中原無洛氏,而遼東有洛人,百千年後,史載燕洛同出遼東,我燕人幸甚至哉。”

 昭城此前雖封,卻不是不聞天下事,慕容承光獨攬燕國大政,公孫氏被殺戮殆盡,惟餘少數逃奔草原及漢國,篡奪君位,不過是時間問題,這等梟雄,獨對洛氏友善,必不簡單,洛攸輕聲道:“遼東重大,東胡愈多,兇悍難治,可為公之助力。”

 慕容承光笑起揚手道:“公子,洛氏北遷,吾不能親往祝賀,此為賀禮,請公子轉交昭公,莫要忘記燕洛間的情誼。”

 洛攸命人收下便快速啟程,前往凜冬城的路敢戰士們已經走過多次,但依舊是崎嶇難行,此行幾乎竟是年老之人,縱有良馬,亦疲累不堪,每逢歇息時,便作歌自嘲,洛攸見之卻展露笑顏,無他,作歌自嘲者,多無事也,一言不發者,多死難矣。

 當大隊的敢戰士突兀從林中湧出後,洛攸知道自己到了,他策馬快速向前奔去,立在高石上,遠遠望著那座還有些簡陋的城池,那就是無數次被提起的凜冬城,自他帶領著昭城最後的百姓來到這裡,昭城洛氏便徹底煙消雲散。

 往事俱流,惟留生人再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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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澤一顧,花草俱蕭疏,洛澤二顧,水波繞縈紆,洛澤三顧,遺恨迷煙樹,巍巍乎,風流盡罷,亦不過宮闕作土。——《筆談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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