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776章 一千三百年,俱往矣!

 兄長遷徙族人,當要慎而再慎。我等於遼東靜待五年,俱為此而鋪就,建城凜冬,於沿途便行之道作記,每處所在,俱有兒郎為此犧牲,當行其地,若見有青山松柏搖曳,大江川流不息,便是兒郎護佑族人。”

 洛襄聲音中並無壓抑,洛攸卻能聽出那其中的悲切和強作歡悅,當即哀痛沉聲道:“青山松柏葬英魂,大江川流頌神功,山川有靈,其靈為親,若大劫盡時,我族於遼東還能大興,當以先祖為尊,為尊親表山川神靈,以慰其魂靈兮。”

 洛襄聞言一怔,而後不發一言只是抱拳作揖,殿中眾人皆慼慼然。

 洛襄等人回返帶來遼東確切消息,遼東正建城,已備有屋舍後,早就已經做好準備的洛氏開始了真正的大遷徙,洛氏遷徙,如同行軍,浩浩湯湯,家族真正的珍寶,都已經置放在戒指中帶走,如今所帶不過是戒指所不能大量攜帶的糧食、棉衣錦裘等物。

 青壯自然不懼長途跋涉,這些青壯都被組織起來作為護衛,洛氏在諸夏境內自然是無憂的,但進入遼東後,這樣龐大的隊伍,無數的輜重,看起來又不是特別強,一定是胡人眼中的口中餐,須知縱然是敢戰士出行,都有胡人截殺,這便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尤其是洛氏的隊伍中充斥著大量身體素質較差的婦孺,胡人定然不會放過。

 洛氏所做的計劃為分批出行,第一批依舊是青壯為先,這些人先行出發,一是再次為後續族人趟路,二是進入凜冬城後,都是建城的勞力,能為後續的族人打下紮實的基礎,最終首批遷徙的人數為萬餘青壯,數千婦孺,兩千敢戰士全副武裝隨行保護,待將這些人送到凜冬城,敢戰士再返回昭城。

 如此大規模的人口遷徙,若不是洛氏出行,無論是漢國還是燕國,都絕不可能放任,當洛襄再次經過漢國和燕國邊境時,甚至能嗅到其中的緊張氣氛味道,他知道慘烈的戰爭或許將要再次開始了。

 春去秋來,寒降暑升,四季輪迴,年年歲歲皆如此,昭城中的人蹤愈發稀少,五年內,八九萬人都已經盡數遷走,莫說內城,縱然是外城都不曾見到幾個人影,在拐角處,多是年老之人聚在一起說笑,洛攸自外城負手走過,似乎要將昭城皆刻在腦海中,見到幾個老人便施禮道:“諸位宗老,何以不隨大隊遷徙,待入遼東,亦有相談之日。”

 那老人聞言眯著眼睛笑著道:“昔年洛國亡毀時,族中老邁陪葬者眾,此番本欲隨城偕亡,然家主令下嚴辭,不準殉城,我等不能拒之,便最後走,再看一眼,再看幾眼罷。” 洛攸聞言眼中有些暗淡失落,安慰道:“人生於世上,有生有死,物生於世上,亦有生有死,花有重開日,城有再建時,昭聖王能廢墟上重建昭城,百千年後亦能如此,昭城在族人心間,族人所在,那白山黑水的極北寒風中,凜冬亦如昭城。”

 那些老人便望著洛攸笑,只是笑中帶著悲意,洛攸不再於昭城晃悠,也未曾回洛宮,而是回到了宗廟,唯有宗廟才是洛氏永遠的神聖所在,如今昭城中,唯有他一個嫡系在此,洛氏宗廟燭火永不息,他便跪在往日那處,開始祈禱頌唱,縱然素王消失,但對祖先的尊崇永遠不會停止,這已經刻在洛氏骨血之中。

 洛攸在燭火飄搖的宗廟中高聲頌唱著,宗廟外卻烏雲壓城,黑沉沉一片,狂風呼嘯卷的天下唯餘風聲,雷霆蓋亞,不消片刻滂沱大雨揮灑而下,整座昭城都籠罩於雨幕朦朧中,不見天,不見地,不見人,洛攸似乎未有所覺,他按部就班的將整首贊詩唱罷,這才起身走到宗廟門前。

 狂風捲過的雨打溼他錦衣的下襬,潮溼的水氣不住撲在他面上,幾縷髮絲已溼噠噠的貼在他側顏上,他好似無所覺,只面無表情的盯著那雨幕傾瀉,天翻地覆,斗大雨點滴在青石板上,而後匯聚成溪流,昭城運行千百年的排水在這般滂沱大雨下,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運行,將水流排入城外河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