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三

正月十八，我做完早課後，便和成字輩的小沙彌一起掃起雪來，我揮著掃帚，在岫雲寺外的石階上開出一條道路來。我聽到身後有馬蹄聲漸近，於是抬起頭來看來人是誰，竟是十三阿哥胤祥。他穿一身銀灰色的貢緞長衫，有一個半截比甲在外，分外氣宇軒昂。他命隨從牽著馬繞過岫雲寺去後山安置，便撣撣長衣，緩步走上臺階。我輕輕喊一句“十三阿哥……”，他瞧見我，便露出一個笑容，明媚的彷彿即將到來的春光。

十三阿哥開口對我說道，“你穿著僧衣僧鞋，還真看不出是個富家小姐……不過幾年不見，你出挑不少啊……”

我心裡暗自忖度，莫非十三阿哥和蓂杺是故交？

我開口說道，“十三阿哥怎麼到寺裡了，可是來上香的？”

我瞧見十三阿哥原本微笑的臉立即換上了失望的神色，他開口說道，“止安律師說你不知道什麼原因便失憶了，我還不信，可如今瞧你果然是失憶了……”

我笑盈盈的望著他，開口說道，“真是失憶了……原先的事情都不大記得了……你以前總來廟裡麼？”

十三阿哥的眉毛擰成了一團，他對我說道，“我額娘以前在世的時候，每年正月裡都帶我來這裡上香，我額娘她信佛……後來她過世了，我便自己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你才剛被震寰大師收入門中，我額娘還抱著你，誇你生的好是漂亮……”

我聽著十三阿哥的敘述，像是聽著別人的人生，那些過往，都是蓂杺存在的痕跡，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我只好尷尬的笑笑，一邊迎著他進入寺裡，一邊說道，“從那之後，你可是每年都見我麼？我們是朋友麼？”

十三阿哥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也不是每年都見，也算不得是朋友……”

我聽的雲裡霧裡的，只說一句，“這樣啊……”

半晌沒有聲響，我們只慢慢朝大雄寶殿走去，十三阿哥又開口說道，“那天第一次見你穿著少女的裙衫，險些沒認出來那是你……我總見你穿僧衣僧袍的。”

正在這時，師傅迎上十三阿哥，便同他一同進了寶殿，我拖著掃帚，回到自己的房裡。在這裡，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沒有任何痕跡證明我的存在，我只是從三百年後的世界飄來的一抹幽魂，那麼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想著想著，突然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打開房門，看到十三阿哥負手站在院子的中央，映著滿院的白雪，像是不沾染任何塵埃的謫仙。他瞧見我出來，便開口說道，“這樣早就睡覺了麼……蓂兒還和小時候一樣貪睡的麼？”

我開口說道，“十三阿哥就會打趣，不是說和我並不熟絡麼，怎麼知道我小時候貪睡呢？”

十三阿哥的臉微微一紅說道，“我開玩笑的……你何必那麼心急。喊我胤祥吧，十三阿哥顯得怪怪的……”

我側著眼瞧他說道，“有什麼奇怪的……你本來就是身份崇高的皇子，說不定將來還是貝勒親王呢……”

胤祥瞪了我一眼，從身上掏出一個紫檀木的盒子，開口說道，“這個送給你吧……”

我接過盒子，瞧見盒子上印雕著流雲紋飾，又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檀木香氣，光是盒子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打開裡面來看，是一支羊脂白玉的髮簪，通體雕成一支綻放的白玉蘭的模樣，晶瑩剔透，栩栩如生。我驚喜的望著胤祥，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靈感，竟送我一支玉蘭模樣的髮簪。玉蘭，又稱“辛夷”，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樣，媽媽說我出生在玉蘭綻放的初春，所以玉蘭就像是我一樣。

我開口說道，“胤祥，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瞧見胤祥的臉上又綻放出那樣溫暖的微笑，他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似的說道，“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