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 95 章 養安靜懂事小沉默

什麼都學得飛快的小緘默者,唯獨在演技這一項上,還沒能得到反派大BOSS的真傳。

一向觀察敏銳、見微知著的A級嚮導和哨兵,仔細觀察了半天,都沒能立刻領會小花貓的惡作劇。

時泉蔭差一點就打算收拾東西,抓緊時間門趕回家,給一定是饞了的小花貓摘一大筐西紅柿,全都榨成酸甜可口的西紅柿汁。

還是幾個年輕的嚮導跟哨兵反應快,嗷一嗓子撲過去:“小!隊!長!”

小花貓光顧著和爸爸媽媽玩,完全忘了還有其他隊員,騰地燙熟了,咻地鑽進媽媽懷裡團成一個小團。

“小隊長!撐住啊,你可不能有事!”一個年輕的哨兵悲愴大喊,拿手背不停抹眼淚,“大夥都在這兒呢!你堅持住……”

……

這幾個嚮導和哨兵都才二十出頭,常玩這種遊戲逗隊長和副隊著急,一場戰鬥結束以後,就有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其他幾個人一邊晃一邊大聲喊。

每次都要等上當的時副隊聽見動靜,火急火燎趕過來,地上的人才忽然生龍活虎地睜開眼睛,蹦起來哈哈大笑。

時泉蔭的脾氣好到不行,從沒因為這種事生氣,只是站在原地抱著胳膊搖頭笑,把懸著的心放下來:“行啊,行啊……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一個個都機靈著點,有危險就往我們的領域後面跑,保護好自己。”

時泉蔭總這麼跟他們說:“你們都年輕,不能有事,以後村子還要靠你們。”

一群還年輕的嚮導和哨兵就故意耍賴:“副隊第一關心村子,第二關心小花貓,第才關心我們!”

“誰說的?”時泉蔭相當認真地擺手,“你們和村子一樣重要。”

在隊長和副隊長的心裡,村子和隊員們一樣重要,哪一個都不能少,這也是他們一直背在肩上的責任。

一堆人起鬨:“小花貓呢?小花貓重不重要?”

時副隊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相當誠懇地解釋:“小花貓還要更重要一點兒……我們第一關心小花貓。”

剛感動完的年輕嚮導和哨兵就知道,一本正經搖頭:“唉……”

時泉蔭跟他們說:“等你們再強一些,能接班的時候,我和柔柔就要退役了。”

剛感動完的年輕嚮導和哨兵完全不知道:“唉?!?!”

“將來嘛,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葉晴柔從樹梢上躍下,像是一片樹蔭輕盈飄落,“我們想好好陪陪小聲。”

他們家的小花貓太懂事,又聽話又體貼,不用爸爸媽媽照顧,自己一個人就能吃飯、睡覺、學習,什麼家務都能做。

可要不是因為爸爸媽媽太忙,哪有小孩子會願意自己一個人做飯吃、自己一個人抱著小枕頭躺在床上,遇到什麼事都自己處理,就這麼一個人長大呢?

他們第一次被任務耽擱、幾天幾夜都沒回家,連個消息都沒來得及捎回來的時候,小花貓才歲。

那個時候,小小的時潤聲還會一聽到門響就飛出來,撲進爸爸媽媽懷裡大哭,軟乎乎的小臉都憋得通紅。

後來就不會了。

他們的小花貓飛快地長大,知道了爸爸媽媽的任務很重要,是在保護整個村子和他們的家。

那以後,每次葉晴柔和時泉蔭結束任務,一身疲憊地趕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

小花貓給媽媽泡茶、給爸爸捏肩膀,被問“寂不寂寞”、“孤不孤單”,也只是彎著眼睛搖頭。

……這個年紀的孩子長得實在很快。

從牙牙學語、搖搖晃晃學走路,長到能穿著小圍裙自己炒菜,好像也只是一眨眼。

一眨眼的工夫,也只是幾個春秋,他們的孩子就長大了。

這對A級嚮導和哨兵,其實只是因為天賦使然,才會自覺走上這個位置,揹負起這個天賦所對應的責任。

他們其實更想回家陪小花貓,更想一家人在院子裡追著跑,更想有時間門坐下來,和他們的孩子好好吃一頓熱騰騰的火鍋。

……

“我……我沒事。”

小花貓隊長被一群人唰地圍上來,領域都燙得快冒泡泡:“我是在演戲。”

“我不信!”那個哨兵坐在地上,大聲耍賴,“除非小隊長讓我們摸一下腦袋!”

他一邊喊,一邊把叫鮮血浸透的外套脫下來藏好,抓緊時間門打手勢,讓嚮導快幫忙引導自己的傷口復原,至少也得先把外面長好。

受了多重的傷也不能給孩子看,這是小隊一直以來的宗旨——小孩子的眼睛乾淨,不該讓血嚇到,不然晚上就要做噩夢。

雖然小隊長神兵天降、力挽狂瀾,帶著一身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本領救了大夥,可那也是小孩子。

“別鬧,別鬧。”時泉蔭維持紀律,“你們都帶著傷呢,先治傷,把手洗乾淨……每個人只准摸一下!”

“輕輕的,不準用力揉。”好脾氣的副隊長這會兒相當嚴格,“我家小聲很累了。”

葉晴柔剛剛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一時失察的A級嚮導相當扼腕,抱著小花貓小聲問:“還有那個番茄汁嗎?能不能再咬一個?我們再摔一次,媽媽這次一定配合……”

小緘默者原本還擔心媽媽太辛苦,躺了一會兒就要起來,這下徹底燙成了一小團,冒著小白煙不出聲了。

他們這兒熱鬧得不行,一群力竭重傷、東倒西歪躺在地上的隊員,也都被引得放聲笑起來。

“這就對了!”有人笑著喊,“就得這麼耍賴!”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就該賴在爸爸媽媽懷裡不起來,就該被隊裡的大傢伙齊心協力揉腦袋攻擊。

“我也要摸!”旁邊的人催著同伴把自己摻過去,“小隊長的頭髮是不是長了?個頭好像也長高了。”

“我就說我們這一仗打得太久了吧!!你們還不信!!”

“那也不能這麼久吧?!”

“也不光是這一仗啊,我們不是一直都在巡邏執勤嗎,也有段時間門沒回家了。”

“還真是,我怎麼這麼累?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讓我躺下,我能睡天夜。”

“沒出息!我就精神得不行——說真的,你們剛才都不吃驚嗎?咱們小隊長怎麼這麼厲害了!”

“吃驚啊!我下巴都要掉了!!這不是看你們都沒反應,怕我自己一驚一乍,顯得像是失憶了嗎?!”

“我也是!!!剛才那一手太帥了吧……那是什麼領域,緘默者的嗎?小隊長什麼時候覺醒成緘默者的?”

剛才的情況實在太過緊急,力挽狂瀾的小緘默者出手後,隊員們震驚的震驚、錯愕的錯愕、忙著治傷的不敢分神,還沒來得及說話。

這會兒終於緩過口氣,也緩過神來,眾人先前的震撼才一股腦往外冒。

長林的囚牢領域就已經相當有威懾力,他們還從不知道,原來緘默者的領域加以探索,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那場下在初夏的春雨,驅散了黑霧,也幫眾人的傷口止住了血、拉回了渙散的心神。

如果不是這一場及時雨,在場的人裡面恐怕有一小半,已經不論同伴怎麼催促搖晃,也沒力氣再睜開眼睛了。

“……好了,都先別聊天了,準備一下,今晚我們就地過夜。”

時泉蔭和愛人在領域裡交流了幾句,站起身,拍了拍手走過來:“大夥傷得都不輕,我們先就地修整,這裡很安全。”

眾人雖然還完全沒聊夠,非常想知道小隊長怎麼忽然變得神通廣大、還一口氣長高了這麼多,但依然不打折扣地服從隊長和副隊長的命令,自覺分配了任務。

還能動的人其實已經不太多,即使勉強能走動,也是腰痠腿疼,像是打了好幾年的仗。

隊員們抻著懶腰,打著哈欠活動筋骨,兩兩撐起身,拾柴火的拾柴火、搭帳篷的搭帳篷。

葉晴柔抱著他們的孩子,走向一雙並肩生長的高大杜仲樹,坐在樹蔭下。

明顯比他們記憶里長大了的小花貓,在重新依賴爸爸媽媽這件事上,其實稍微有一點生疏了。

時潤聲稍微緩過一點力氣,就擔心媽媽抱著他會不會累,想要自己撐著手臂坐起來。

“不會,媽媽是在抱小花貓,永遠不會累。”葉晴柔收攏手臂,低下頭溫聲說,“怎麼抱都抱不夠。”

小緘默者蒼白的臉頰泛起微紅,乖乖躺好不再亂動。

更小一點的時候,時潤聲想爸爸媽媽想得實在受不了,也會鼓起勇氣在門口舉手,想要和隊伍一起走。

任務並非次次都有危險,條件允許的時候,小花貓就會被爸爸媽媽抱起來,穿上媽媽親手做的小隊長專用小斗篷。

隊伍遇上走遠路的時候,就會在林子裡過夜。小時候的時潤聲很怕黑,會躲在媽媽懷裡,專心看爸爸帶著大家撿柴生火、搭灶做飯,搭天幕帳篷。

這曾經是小花貓隊長最喜歡的時候。

大家邊說笑邊幹活,篝火燒得又亮又熱烈,什麼獸群也不敢靠近。

長林叔叔神秘地朝他招手,教他用小木棍一點一點扒拉,從草木灰裡翻出兩個焐熟的超級大土豆。

時潤聲在這些日子裡學會了烤土豆、學會了搭灶生火、學會了分辨蘑菇的種類。睡在媽媽懷裡的小花貓,被香味饞醒,就能看見一碗熱騰騰的蘑菇湯。

……

時潤聲慢慢眨著眼,目不轉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像是察覺到了兒子的目光,時泉蔭回身朝妻兒的方向看過來,笑了笑,遠遠招手。

A級哨兵的身影依舊高大軒挺,利落地帶領其他隊員整理臨時營地,收集食材準備晚飯,彷彿能將所有危險都攔在身後。

葉晴柔輕輕拍著兒子的背,大概是忘了小花貓早就已經長大、不再怕黑,還在輕聲哼唱哄小花貓睡覺的時候唱的歌。

這裡的一切都被封印在了過去。

因為此間門的靈魂不得安息,所以連風和陽光也彷彿同時光一併停滯,留在了激戰的那一刻。

當戰鬥終於分出勝負、風重新流動,天色也終於開始漸晚。

林子裡的樹冠遮天蔽日,天光隔絕得早,不知不覺間門已經有了暮色。

“還難受嗎?覺不覺得累?”時泉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蘑菇湯,左手輕輕摸兒子的頭髮,“總是把力量消耗太過,會傷根本,不能常這麼做。”

時潤聲有些不安,撐著手臂坐起來,還沒等說話,就被媽媽笑著揉腦袋:“好啦,爸爸是心疼——這話的意思是‘今天小聲太厲害了,在那麼危險的時候出手,救了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又震驚又驕傲,還特別心疼’。”

時泉蔭連忙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只是哨兵天生不像嚮導那麼擅長言語,所以才總說不好:“爸爸心疼。”

小緘默者的眼睫顫了下,抿起唇角用力搖頭,小聲回答:“……我不累。”

“我想幫媽媽,想幫爸爸。”小花貓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努力把胸膛挺起來,“我長大了。”

時泉蔭笑了笑,揉揉兒子的腦袋,把那碗蘑菇湯給他:“慢慢喝,千萬別燙到。”

他們一家人在杜仲樹下,從樹蔭間門隙仰頭看,天已經完全黑了。

今晚的夜空似乎格外朗淨,滿天星辰閃爍,點點銀光匯成靜謐浩瀚的銀河,緩慢流淌在深藍色的天穹裡。

幾個青年哨兵身強力壯,傷已經完全好了,不知道聊到了什麼話題,這會兒正繞著篝火追打。

重傷的隊員也都已經脫離危險,被安置在長林新參透的領域“畫地為床”上,還有幾個年輕的嚮導試圖攛掇他們的首席木工,再來個“畫地為小麻將桌”。

並非所有隊員都能無憂無慮,不少年長些的嚮導,其實已經敏銳地察覺了戰鬥當中的不對勁,還有幾對父母,也在戰鬥中感知到了孩子的態度。

這件事像是劃開了道沉默的傷口,橫亙在意識深處,即使是再有效的治療類言語,也無法改變一絲一毫。

“行了,別垂頭喪氣的,大不了等休整好了,回去揍那幾個臭小子一頓。”

一個哨兵用力咬了口夾著肉乾的麥餅,草草嚼了幾下就吞乾淨,咕咚咕咚灌水喝:“太不像話了,得往狠裡揍——這回誰也別心軟,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