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從畫展離開後,蘇綏才剛到家沒多久,就接到了秦孟溪的電話。

    他在劃開屏幕的時候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多。

    自己現在已經不在劇組了,暫時也沒有什麼通告,挑這種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蘇綏按下心中的不解,接通後對著話筒喊了聲:“秦哥?”

    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向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秦孟溪,這一次說話的聲音和語氣竟然如此沉重和急促。

    “蘇綏,出事了,快來第一醫院。”

    他就只說了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前因後果什麼都沒交代,蘇綏一下子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以為是他自己出了什麼事。

    “你怎麼了秦哥?”

    秦孟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容易發生歧義,忙解釋道:“我沒事,出事的是林望景和蘇紀,兩個人都給送到醫院去了!”

    蘇綏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林望景和蘇紀?”他又重複了一遍秦孟溪的話,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他們怎麼會在醫院裡?”

    還是一起被送進去的。

    秦孟溪答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林望景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在醫院裡了,情況緊急,我就也沒來得及問。我現在正在趕去第一醫院的路上,你趕緊來吧,又是蘇紀又是林望景的,我估摸著這件事多半跟你有點關係。”

    否則,林望景和蘇紀井水不犯河水的,怎麼可能突然都進了醫院。

    蘇綏這才注意到秦孟溪電話裡的背景音,是呼嘯疾馳的風聲。

    他本來和秦孟溪一樣納悶這兩個人的名字怎麼會被一起提及,但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蘇綏記起了在離開前對蘇紀說過的那句話。

    他當時純粹是為了應付蘇紀,隨口說了句讓他去教訓林望景,難不成,他還真的去了?!

    蘇綏微微瞪大了眼睛,臉上表現出了極少數時候才會有的詫異。

    蘇紀他,他真的腦子有病吧?!

    秦孟溪還在開車,精力並沒有完全集中在和蘇綏的通話上。他好半天都沒聽到話筒那邊有聲音,還以為蘇綏已經掛了,於是試探性的“喂”了一聲:“蘇綏?你還在聽嗎?”

    察覺到自己在出神,蘇綏趕緊回了句:“我在的秦哥,第一醫院是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他現在住的這套小別墅是唐慢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在市中心,離醫院很近,打車去沒多久就到了。

    秦孟溪點點頭,專心的看著擋風玻璃:“好,我們在醫院裡碰面。”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蘇綏放下手機,想起今天下午和蘇紀對峙時的經過,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早知道就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他當時就不會隨口把那句話說出來了,現在可倒好,這兩個人鬧出來的事,還需要他來善後。

    感嘆過後,蘇綏還是起身準備前往第一醫院。

    他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下來了,陰雲密佈,烏壓壓的,看著嚇人。

    蘇綏到醫院大廳時,秦孟溪已經提前到了。大廳裡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費了些功夫,蘇綏才在繳費窗口找到秦孟溪。

    看著秦孟溪手裡厚厚的一疊票據,蘇綏有些不好的預感:“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林望景傷得不輕,剛從急救室裡包紮出來,和蘇紀一起被送到了vip病房裡,方便一起上藥。”秦孟溪一邊應付著催繳費的護士,一邊還得分出心神來和蘇綏說話,忙得腳不沾地,額頭上遍佈著一圈汗珠,連擦都來不及擦一下。

    蘇綏在心裡暗暗想,把這兩個人放一個病房?那還不得翻天?

    他等秦孟溪弄好手續,稍微歇下來

    後,才繼續問:“到底怎麼回事兒?”

    蘇綏不問還好,一問,秦孟溪那火氣壓都壓不住,當場就爆了粗口,引得路人頻頻回頭:“操,蘇紀那傻逼,不知道發了什麼失心瘋。林望景跟你分手以後就一蹶不振的,正擱家裡買醉呢,蘇紀發瘋一樣衝進門逮著林望景就是一頓暴揍。”

    秦孟溪越說越激動,彷彿他就在現場目睹了鬥毆全過程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望景那鳥脾氣,路過的狗衝他叫幾聲,他都能跟狗幹起來,何況在自己家被蘇紀打了,他能忍嗎?”

    蘇綏搖搖頭:“不能。”

    他又問:“所以他們兩個就打起來了?”

    秦孟溪眼睛一瞪:“那都不叫打,那叫拼命,跟他媽兩條野狗一樣。這兩個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殺紅眼了都,要不是上門打掃衛生的阿姨發現叫了112,非得鬧出人命來。”

    聞言,蘇綏皺了皺眉頭:“這麼嚴重?”

    講述完後,秦孟溪的情緒也平復了一點,點點頭答道:“林望景更嚴重點,他畢竟喝了酒,沒蘇紀那麼靈活,捱了不少黑拳;蘇紀倒是沒多大事,就是掛了點彩,但是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蘇綏聽秦孟溪這麼說的時候,也就沒把兩個人的傷勢放心裡去。按照他描述的話來看,他以為,這兩人的傷勢也就是普通鬥毆的程度。

    蘇綏稍微放下心來,問清楚在蘇紀和林望景究竟在哪個病房後,打算過去看看。

    “行,你去看看,再勸勸。我這裡騰不出手,一會兒忙完了再上去。”秦孟溪道。

    “好。”

    蘇綏按照秦孟溪給的病房號,一路找過去,最後在vip樓層找到了林望景和蘇紀的病房號。

    他在病房門前站了站,雖然醫院的房間隔音很好,但還是依稀聽到了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詞彙,聽聲音像是兩個成年男性偏向低沉的憤怒嘶吼,間或夾雜著一些物體撞擊的背景音。

    蘇綏眼神一頓,大致猜到了裡面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他思索著一會兒該怎麼應付這兩個人,隨後才推開了房門。

    但剛一推開,眼前就忽然飛過一道什麼殘影,蘇綏眼疾手快,猛地一個閃身,這才躲開了。

    他往那殘影落地的地方看了一眼,竟然是護士換藥的托盤。

    再抬頭一看,林望景和蘇紀正一個掐著對方脖子、一個拳頭揍在對方臉上,邊打邊罵,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在聽到有人推門進來後,都沒有半分收斂,直到發現是蘇綏來了,才紛紛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病房內忽然安靜下來,誰都沒說話,打鬥間製造出來的噪音也消失不見,只剩下三道或輕或重的呼吸聲。

    重的是林望景和蘇紀,兩個人正吭哧吭哧的喘著氣,眼睛紅得能滴血。

    輕的那道是蘇綏,他看著眼前這嚇人的一幕,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是站著的,比纏鬥在地上的林望景和蘇紀要高出很多,就這麼居高臨下的,淡淡的掃了一眼,一句話便讓原本激烈的戰局瞬間偃旗息鼓。

    “挺能耐的啊,家裡沒打夠,又來醫院打,下一步是不是準備去警察局打?”

    林望景已經很多天沒見到過如此鮮活的蘇綏,更沒有聽到他過他如此真實的聲音了,一時間只覺得心裡酸酸脹脹的,在原來的基礎上,眼睛立刻又紅了一圈。

    雖然動手打林望景,是按蘇綏說的那麼去辦,但蘇紀心裡沒底,生怕哪裡惹了那人的不快。

    見二人停止了打鬥,蘇綏又冷笑了聲,帶著些嘲諷道:“繼續啊,剛才打的不是很激烈嗎?怎麼我一來就停手了?”

    說著,走到沙發邊坐下,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繼續。”

    但蘇綏越是表現出這幅樣子,林望景和蘇

    紀就越是不敢輕舉妄動。

    三歲小孩都聽得懂什麼是反話,他們腦子又沒被打傻,怎麼可能還往木倉口上撞。

    何況,不管是林望景還是蘇紀,都不想讓蘇綏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他們灰溜溜的站起身,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

    直到這時候,蘇綏才真正看清楚了林望景和蘇紀的傷勢。

    如果說這種程度的傷勢都只是秦孟溪嘴裡的“沒多嚴重”的話,蘇綏想,那可能要達到嚴重的標準,就得是割腕自殺了。

    林望景披著件外套,釦子沒有扣上,倒不是他想在蘇綏面前耍流氓故意不扣,而是真的沒辦法扣上。

    他輕輕地捂著腹部,一點力都不敢用。那裡纏滿了繃帶,還隱隱約約滲著些血跡。

    但傷勢最嚴重的並不是腹部,蘇綏往林望景的右腿看了眼,從膝蓋往下都打著夾板,怪不得他剛剛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

    似乎察覺到蘇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林望景捂著腹部的手稍微一頓,然後挪開了,將血跡最深的地方展示出來,接著狀似隱忍的低聲倒吸了幾口涼氣,看起來深受疼痛困擾的模樣。

    蘇紀見狀,冷哼道:“裝你媽裝。”

    他的聲音沙啞的可怕,像是喝了瓶濃硫酸,把嗓子全部腐蝕壞了一樣。

    毫無疑問,這隻能是林望景的傑作。

    像秦孟溪說的那樣,林望景這種連狗都攆的爛脾氣,居然破天荒的沒有反擊回去,而是抬起頭,眼圈紅紅的、泛著淚光看向蘇綏,很是虛弱的說:“真的……嘶……真的好疼。”

    “我沒有裝病……”

    他拿著報告單,瘸著個腿,恬不知恥的湊到蘇綏面前,好像還很委屈的樣子:“你要相信我……”

    蘇綏眼睛沒有問題,是不是真的他看得出來,於是壓根沒理林望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蘇紀身上。

    比起林望景這幅悽慘的模樣,僅僅從外觀上來說,蘇紀看起來確實要傷的輕得多——但也只是相對來說。

    他的傷沒有林望景這麼大面積的,但脖子處有一圈青紫發黑的掐痕,一看就知道是下了死手。

    臉上也遍佈多處淤青,嘴角破了皮,還能隱隱看到血絲。

    最嚴重的是鼻樑,似乎被人一拳給打斷了似的。如果後續處理的不好,蘇紀很有可能就這麼毀容了。

    除此之外,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有著不淺的傷口,尤其是左手小臂靠近動脈的地方,有著一個血肉模糊、看著很恐怖的大洞,看上去像是被狂犬硬生生咬下了一塊肉。

    但病房裡沒有狂犬,只有林望景。也就是說,他作為一個人,且是有著基本的做人的羞恥之心的成年男人,用野狗打架的辦法把蘇紀打成了這副模樣。

    蘇綏想到秦孟溪說的,林望景已經喝得人事不省了,蘇紀都沒在他身上討到什麼便宜,不免對剛剛那個對著他口口聲聲喊疼的人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