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OFD-EP3:廉貞(16)


  ofd-ep3:廉貞(16)

  【我田野的山哪、我必因你在四境之內所犯的罪、把你的貨物、財寶、並丘壇、當掠物交給仇敵。】——《聖經》耶利米書,章17:3。

  ……

  過去作為當地土著所崇拜的聖地的艾爾斯巖,在南庭都護府的版圖擴張到此地後,也成為了跟隨南下的華人一同傳播到澳洲的道教等宗教的神職人員經常聚集的著名宗教場所。試圖從這片位於世界南端的土地上尋找到名山大川的痕跡的道士、和尚們就相應地點的使用權進行了長時間的爭奪,最終實現了相對的平衡。倘若南庭都護府今年沒有遇上這場飛來橫禍,前往艾爾斯巖(或按當地人的說法稱呼其為【赤坎山】)舉辦祭祀活動的神職人員或平民想必會絡繹不絕。

  但麥克尼爾見到的卻不是忙著搭建祭壇或是寫禱告詞的神職人員,而是把艾爾斯巖方圓幾百裡都圍了個水洩不通的南庭軍士兵和警察。憑藉王翼陽和羅根開具的證明、證件,他順利地通過了盤查,得以接近那在他年輕時仍然留存於世的地質公園舊址。時間會毀滅一切,有時候泰伯利亞所做的無非是讓時光的偉力早些到來而已。

  艾爾斯巖外圍聚集了大量施工人員,足足有幾十輛大型運輸車一字排開、停在艾爾斯巖南方臨時劃出的停車場內。全副武裝的南庭軍士兵每隔半個小時就要把北方巴布亞戰場傳回的情報告知這裡的施工人員,以免他們在帝國皇家空軍來襲時被炸個人仰馬翻。除了施工人員和士兵外,還有大量披著袍子的道士出沒於人群中,麥克尼爾並不是很清楚他們在這裡起到的用途。

  想到出發之前自己和羅根討論的那些事,麥克尼爾決定先去找張山河。他看不透這位渾身上下都充滿神秘感的道士,也始終不明白對方的態度,但張山河願意僱傭他為道德慈善總會工作一事便足以證明這位同樣在醫學和法學上有些成就的道士對他並無惡意。

  ……這個平行世界的神職人員想必要掌握多種不同的本事才能生存下去,一如聲名鵲起的亞歷山德羅斯·帕拉斯卡斯主教那樣。

  “張顧問,聽說您親自叫我來這裡,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在張山河的帳篷外,麥克尼爾和守門的道士還有士兵爭執了十幾分鍾,才終於得以入內,“我是個魯莽的人,本事也不盡如人意,但您吩咐我去做的事,我一定會完成。”

  麥克尼爾入內時,披著一身黑袍的張山河正在唸經。他雙目緊閉,一隻手握著拂塵,另一隻手擺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也許是某種麥克尼爾尚不瞭解的禱告手勢。聽到了麥克尼爾的話,中等身材的道士起身,走向還穿著道德慈善總會制服的麥克尼爾,上下打量著。

  “您是聽誰說我親自叫您來的?”

  “是王爵士,王翼陽先生。”麥克尼爾低下頭,現在他只需把實情說出就好,“他和我說,您有很緊急的事要我來辦,我就馬上過來了。”

  “哦,是他啊。”張山河點了點頭,卻再沒追問下去。他來到帳篷外,看了幾眼,又迅速回到了麥克尼爾身旁,“世間人生無常,而天行有常。麥克尼爾,貧道夜觀天象,料你今日到此是你的福氣。”

  “我的幸運?”麥克尼爾聽得一頭霧水,他只當王翼陽故意把他支使到承天府北方很遠是為了在此期間蒐羅不利於他的證據,難道說張山河背地裡又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或是恰好和他有關的事?“張顧問,我這人聽不懂謎語,還請直說吧。”

  “好。”張山河轉過身,直視著麥克尼爾,那雙平時總像是在夢遊的眼睛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銳利的目光彷彿能夠看穿麥克尼爾的一切秘密,“你既然要貧道直說,貧道便請你說出你來南庭的真實目的。實話實說,自然可轉危為安……若是心懷僥倖,只怕要有禍事。”

  “過去十年間發生的事,還有我來到南庭都護府的原因和經過,我都已經向王將軍彙報過了,相應的記錄在各個機構都有存檔,您手裡想必也有一份。”麥克尼爾心裡叫苦,就算對方真的掌握了他身為【埃裡克·亞當斯】期間的情報,他也斷然不能承認自己在奧布群島做的事,“要是您不放心,拿出來再核對一遍就行。像您這樣的重要人物,每天要辦的事實在太多,不該這麼過於關注我一個人。”

  說著,麥克尼爾緊張地抬起頭,他還有最保險的方式來確認張山河掌握了多少信息。只要讓那種超自然力量發揮作用,張山河從出生到現在的一切記憶——哪怕是張山河本人忘掉的部分——都逃不過麥克尼爾的眼睛。

  但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告訴麥克尼爾,他不該這麼做。來歷神秘的張山河能以道士的身份成為影響南庭都護府決策的大人物之一,靠的肯定不會是醫術,再說自南洋戰爭結束後就患上了重病的宋正成也並沒有因為這位【名醫】的醫治而有所好轉。然而,如果張山河同樣掌握了能夠窺探甚至扭曲人心的力量,那麼一切不合情理的事就都變得合情合理了,甚至也包括張山河對他展示出的莫名其妙的善意本身。同類總要抱團取暖的。

  外面的風很大,風沙偶爾會從帳篷門口漏進來。有些沙礫不偏不倚地往麥克尼爾的眼睛上撞,刺激得他忍不住要去揉眼睛。

  “你右眼的病,好些了嗎?”張山河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於麥克尼爾而言卻是平地驚雷,“貧道在承天府認識兩位腦科的專家,能治神經痛。”

  “沒病,沒病。”麥克尼爾滿頭大汗,他生怕自己最重要的秘密被別人看穿。誰也不行,南庭都護府不能知道那些事,哪怕張山河真的和他是【同類】也不行。尤里·納爾莫諾夫也好,日本人的秘密兵器【百合子】也罷,那些傢伙總有一天會喪失常人的理智和道德。“……張顧問,您還沒說到底有什麼事呢。如果是王爵士搞錯了,那您隨便給我派些工作也成。”

  “跟我走吧。”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的麥克尼爾連忙跟上張山河的腳步,他既擔心張山河要突然揭穿他,又害怕張山河完全放棄對他的拉攏。兩人乘上車子,在夜色中靠近了艾爾斯巖,那巨大的岩石由於四周燈火的照耀而顯現出了不祥的血紅色,愈發地令麥克尼爾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