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39章 啟明製造廠




一個音符,捏著竹葉扔掉:“安魂曲。”陳子輕頭皮一緊。



“我讓孤魂野鬼都離我們向師傅遠點,別總是嚇他。”宗懷棠前一秒正經,下一秒就去摸陳子輕的眼瞼下面,"看看這眼袋,要是再大點,我兩隻手都兜不住。"



陳子輕:



"



到1號職工樓後面,宗懷棠停下了腳步,估計是知道陳子輕已經猜出他的字典拿出來前在外套裡揣著,這次就不偷摸找個地方行事了。宗懷棠直接當著陳子輕的把手伸進外套裡,摸出一張紙,就是原本放在抽屜裡的承諾書。



陳子輕之前畫的框底下多了一行字。



——向師傅可以永遠說話不算數。



陳子輕寫的是:宗技術永遠說話算數。



相當於是他給宗懷棠畫地牢套枷鎖,宗懷棠讓他隨便飛。反著來的。



陳子輕半天都回不過來神:“宗懷棠,你為什麼……”



宗懷棠甩著香蒲草,半空中是刷刷的破風中,他懶聲:“還不是你最近時不時唉聲嘆氣,發呆放空要變成蝴蝶飛走了,我不得給你準備點驚喜?"



陳子輕心下震驚,原來他離開前的準備跟醞釀這麼明顯啊。他感慨:“今天像過生日。”



宗懷棠眉頭一皺,暗示要給他過生日?行吧,這個能慣著。



宗懷棠用香蒲草圓潤點的那頭挑他下巴:"你生日是哪天?"



陳子輕說:“三月十六。”



"到時候給你準備。"宗懷棠記下了,"拿好承諾書,回宿舍。"末了吐槽一句:“安魂曲有沒有用啊,媽的,怎麼還有陰風在吹。”陳子



進了宿舍,陳子輕收到了宗懷棠送他的最後一樣東西。是個杯子。



黃瓷的,上面有隻鳥。



陳子輕打量杯子:“鳥是畫上去的嗎,怪好看的。”



“什麼鳥,這是天鵝。"宗大師當即就沉了臉,"天鵝懂不懂?”“我懂。”陳子輕見他瞪著自己,忙微笑著說,“我真的懂。”杯子,一輩子,誰會不懂呢。



陳子輕摸了摸天鵝,費解地說:“你可以明天給我的,怎麼在這天弄。”



說完才想起來,明天他就不在這裡了。



宗懷棠不知道陳子輕所想,他壓著嗓音開口:"今天眼皮直跳,跳得心煩,就都拿給你了。"



也不管陳子輕聽沒聽見,會不會給什麼反應,宗懷棠解釋完就說:“我去打水,你坐床上把鞋子



脫了,我倆泡個腳。"



"澡不洗了啊?"



"參加祭奠前不是才洗過?"



“可是後來我們走了那麼多路。”陳子輕想起工廠的澡堂關門了,他就說,“那我們擦擦吧,你給我擦背,我給你擦。"



宗懷棠冷酷拒絕:“不必。”



脫了站一起,還能單純地擦個背?逗呢。



他可不想把神聖的第一次體驗放在鬼節這晚,晦氣。



陳子輕等宗懷棠睡了,就下床翻字典寫了一封信留給宗懷棠,一封信留給其他人,他一遍遍檢查過,確定沒有一個錯別字才折起來,放進信封裡。



寫好信,陳子輕用杯子喝了一杯水,他放下杯子在心裡說:“陸系統,我想現在就提交任務答案。"



最後一個字的音節完整地從他嘴邊跑出來,面前就出現了屏幕,投放板裡還是甲乙對話,底下那條橫線在等著陳子輕,只要他把自己的答案念出來,就會——落在那上面。他深呼吸,開始挨個念:"鍾明,孫成志,白榮。"



系統:"答案已獲取,請陳宿主確認是否提交。"



陳子輕到這一刻突然就遲疑了:“要不我還是……晚點再提交吧。”他把兩封信藏在櫃子的木板夾層裡面,關掉檯燈躺回床上,宗懷棠立刻就靠了過來。



夏天的夜晚,很熱,熱得讓人心裡像揣了一窩小螞蟻,在那爬啊爬的,不消停。



陳子輕把埋在他脖子裡的腦袋推開點,翻身去拿小桌上的蒲扇,剛扇了沒幾下,睡在裡面的男人就把手臂伸過來。



拿走了蒲扇,有力地給他扇風。



陳子輕舒服地聽著蛐蛐跟知了唱歌,夏天只剩一半了,過完剩下的一半再走吧。



鍾菇第二天沒來上班,又過了一天才來的。她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不同,騎著輛二八大槓風風火



火地出現在上班的隊伍裡,逢人就打招呼,蓬勃而充滿韌性。



公路邊上,陳子輕吃著雞蛋聽宗懷棠訓話,訓的什麼呢……真正的愛情不會被任何惡劣的環境影響。



夏天嫌對象熱,想分兩頭睡,這是一種不尊重,不包容,極其不正確的行為。該悔過悔過,該改正改正,下不為例。



陳子輕把最後一口雞蛋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伸手。



宗懷棠趁人不注意打他手心,放進去一個大包子,豆沙餡的,一口下去就溢出來了。陳子輕連忙把流到嘴角的包子餡捲進嘴裡。



後頭傳來鍾菇的喊聲:“向寧,宗技術,早上好!”



陳子輕差點噎到,他高高舉起拿著包子的那隻手,揮了揮:“早上好。”手放下來時拐一下宗懷棠,"你也要說。"



宗懷棠扯扯唇,用嚇陳子輕一跳的音量吼:"鍾同志,早上好——"



陳子輕包子都要嚇掉了,他瞪宗懷棠一眼,就在這時,一股花香撲到他的鼻子裡。幾個女同志的頭上彆著梔子花,說說笑笑地騎著自行車走了。陳子輕吃著包子問宗懷棠:"廠裡的梔子花開了嗎?"



"嗯。"



宗懷棠剛應聲,後面的鐘菇就騎上來了,她說:“我來的路上看到了很多!”陳子輕扭頭看騎到他旁邊的鐘菇:“那你怎麼沒別上?”



“我?算了吧。”鍾菇下來推著車,她哈哈道,“我別什麼花啊,能把人笑死。”陳子輕讓鍾菇帶他去找梔子花,他從一棵上面摘了一朵:“給你。”



"別別別。"鍾菇搓著胳膊把頭搖成撥浪鼓,一副完全不能接受,打死都不會要的架勢。陳子輕二話不說就把花|插到了她的頭髮裡。



她比他高,還下意識屈了點腿,讓他不那麼費力。“別得住,不會掉。”陳子輕放下手,仔細瞅了瞅自己的大作。



鍾菇不自在地摸了摸短髮:“你摘的這朵好,枝不長不短,不跑是掉不下來。”她把自行車的撐子勾下來撐好,去旁邊的小水窪照了照。



"我真不愛別花花草草的。"



鍾菇個子高,挺多人叫她“大個子”,覺得她不像女的,時間久了,她也不把自己當女的。陳子輕真心實意



地說:“挺好看的啊。”



"是嗎?"鍾菇捏著梔子花往前拽,又往後推,來回調位置,"蠻不習慣的。"“我擱這扭捏個啥勁。”她起身說,"不拿了,別就彆著吧!"



陳子輕把手塞進工作褲的兜裡,不動聲色地觀察鍾菇,她忽然對他擠眉弄眼,他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湊近點。



鍾菇在他耳邊說:“向寧,宗技術似乎也挺想別一朵,你瞅他看梔子花都看入迷了。”陳子輕心想,怕是要給他別,千萬不要。



向師傅料事如神,並且反抗無效。



宗懷棠帶陳子輕跑遍了整座山,挑了半天,挑了一朵最飽滿潔白的梔子花別到了他的耳邊。



陳子輕兩眼一閉,人都木了。



"帶花的向師傅,害羞起來了。"宗懷棠跟個老變態似的,聞他耳邊的花,聞他染了花香的耳朵,手捏著他的臉,不讓他把頭轉過去,"瞧瞧這臉紅的,比女同志抹的化妝品還要紅。"



陳子輕不冷不熱地說:“宗技術很瞭解女同志啊。”



宗懷棠的後背瞬間就繃了起來,他面上遊刃有餘,唇邊還揚了抹笑意:“別翻舊賬,沒意思,人是往前看的,我前面就你。"



陳子輕取下耳邊的梔子花,塞進宗懷棠襯衣前的口袋裡,自個走了。



宗懷棠一整天都沒有把花拿下來,任由那朵花在他的口袋裡盛開,萎縮,蔫了吧唧。車間都在傳,宗技術鐵定是有情況了。



陳子輕沒摻和進大家的閒聊裡,湯小光抱著一摞表發給工人們,發到他那兒,就跟他嘰裡呱啦。"輕輕,懷棠哥口袋裡的梔子花都蔫了,他也不丟,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陳子輕知道,宗懷棠不會丟的,這是在等著被他表揚呢。



“而且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插了支花上班,本來就跟個花蝴蝶一樣,今天尤其花。”湯小光嘖嘖嘖,"太不正經了,花到沒邊了。"



陳子輕忍不住替宗懷棠澄清:"他只是外表看著風流愛玩,內裡很專一。"



湯小光瞪大眼睛眨了眨:"你怎麼知道?"



陳子輕面不改色地說



:“我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得出來的。”



"可憐的輕輕,你被騙啦。"湯小光同情地搖搖頭,"他那桃花臉,桃花眼,騙死人不償命。"陳子輕:"...



“你等我會,我忙完再來好好跟你說一說他的風流韻事。”湯小光去給別人發表格,他離開了一會再去找陳子輕的時候,人不在崗位上了。



湯小光一打聽就去了技術員的辦公室。



宗懷棠剛好從門裡出來,手上捧著個茶杯,胳膊裡夾著一份報紙,看樣子是要去哪喝茶看報紙,一坐坐很久的那種,像個愜意的老頭子。



湯小光話到嘴邊突然失聲,幾秒後驚叫道:“懷棠哥,你有對象了?”宗懷棠神色嚴肅:“你怎麼知道的?”



湯小光眼神幽幽地看著他敞開的襯衣領口,主要看他喉結上那顆小痣上的牙印。只要不是瞎子,一看你喉結上的牙印都能知道你有對象了吧,你還問我???



我呸!看把你得意的!



領口敞那麼大,意圖就差寫臉上了!



湯小光一邊不恥,一邊埋怨:“輕輕有對象了,你也有對象了,你們集體有對象了,誰也不告訴我。"



宗懷棠笑道:"怎麼,兜裡錢多了花不完,急著給我們紅包?"



湯小光擰眉心:"是你跟你對象,輕輕跟他對象,別用‘我們’這個詞,聽著多怪啊。"



宗懷棠眼裡的笑意淡了下去:"怪嗎,不覺得。"



湯小光不知怎麼感覺宗懷棠周身冒冷氣,他後退一步,想到自己的目的又站回去:“輕輕在裡面吧,我去找輕輕。"



"在睡覺。”宗懷棠說,“別去吵他。"



湯小光呵呵:"怎麼我去就是吵他,我看你就是嫉妒,你嫉妒輕輕跟我感情好。"宗懷棠抹了抹喉結上的牙印,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湯小光被他笑得渾身發毛,決定不管他先去找輕輕,剛有這想法就被拽住了衣領。



“叫你別進去吵他,你還要進去,他昨晚沒睡好,前晚也沒睡好,最近都是睡眠不足的樣子,剛才好不容易睡著了。"宗懷棠冷聲道,"你



一定要用你的嘰嘰喳喳吵醒他?"



“我不去了,讓輕輕睡吧。”湯小光自我譴責,"輕輕睡覺重要。"宗懷棠鬆開他的衣領:“那你在門口替他守著,我出去溜一圈。”湯小光擺擺手:“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