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個哩嗝楞 作品

第七六六章 一無所有的人

  「房東代辦也行,跟他們籤個合同,拿著他們的身份證,你們也能給辦。排隊慢,那我管不著,八里河派出所攏共就那麼二十多人,這你應該是清楚的。但你家租客要是沒有居住證,那我可就能管了,抓緊辦啊,過幾天我再過來。」

  也不管這大哥滿臉的不情願,王言幾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走吧,大哥,你給我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我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線索。」

  雖然不情願,雖然這個一看就年輕的小警察態度挺不客氣,但是人家所裡還想著他們家丟東西的事兒,這大哥還是勉強配合著讓王言進了屋,一邊走一邊介紹。

  「當時我們回來,這個門鎖就被撬開了。以前我們家都是鎖大門,不鎖小門,後來院裡新蓋了房子出租,這才開始鎖小門。哦,對了,這兩個廂房的門鎖當時也被撬開了,門都撬變形了,換這三個門花了我一千多。

  當時我看著門被撬開,第一時間跑近了屋裡。那時候屋子裡被翻的一團亂,不過現()在出門都用手機,家裡就放著幾百塊錢給孩子花的。你看,就在這個電視櫃下邊放著的,一共八百多塊錢,全都沒了。要說那小偷也壞,我們家銀行卡他知道取不出錢來,全都給剪了。

  就算是加上換門的錢也不到兩千,就是他剪銀行卡這個事兒,我跑了好幾家銀行去補辦。警察同志,你也知道,現在銀行那是什麼態度,哎呀,真要命啊……」

  挺強壯的一個男人,說起這個事兒,可給委屈壞了。屋裡飯桌上吃飯的女人看的直翻白眼,覺得丟人了。有個梳著兩個大辮子的十多歲的小姑娘,也是一臉嫌棄。

  這一看就是挺有愛的家庭,這大哥平日裡也是憨厚可愛的男人,老婆閨女照顧的都挺好。

  「沒了?」

  「沒了啊,還能有什麼?」大哥老大不願意,「我要是知道是誰,我自己就抓人去了,先打一頓狠的,再送到你們所裡去。」

  「就是知道人家是誰,你也不能動手打人家。小偷小摸,人家也有人權。你給人家打壞了,多了不用,有個輕微傷,就得要你兩千。大哥這大體格子,下手稍微重一點,一個嘴巴子過去打耳鳴了,那就是輕傷,能追究刑事責任了,三年以下還得賠醫藥費,你姑娘以後也受影響。說說沒什麼,可別真動手,跟誰都不行。」

  「別聽他吹牛逼,一天天就那嘴能吵吵,都不趕那好娘們兒。咋咋唬唬,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聽見女人說的話,看著大哥的窘態,王言好笑的搖了搖頭,「被剪碎的銀行卡還在嗎?」

  「留著呢,就在那抽屜裡放著呢。有用?」說話間大哥就在那個電視櫃裡拿出了被剪成了兩段的銀行卡,遞給了王言。

  見他捏著卡的動作,王言搖頭嘆了口氣,示意他放桌子上:「當時你就是這麼拿的卡?」

  「是啊,我媳婦,我姑娘都拿著看了,我還帶著去銀行,給他們的工作人員看過了。沒用了?」

  「誰知道呢。」王言從腰間掏出一支紫外線的手電,拿起銀行卡來回照了一下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指紋,隨即掏出一個物證袋,捏著卡的邊緣放了進去,「我回去看看吧,雖然夠嗆能提出小偷的指紋了,但也總是個希望。」

  「不是,那你們早了怎麼不說呢?當時我報桉你們所裡來人可快了,叫什麼曹……」

  「曹建軍。」趙繼偉接話提醒。

  「啊對,就是他。他過來看了一圈,問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然後就讓我簽了個報警單子,那以後就沒動靜了。要是那時候就採集指紋,不是早都把那缺德帶冒煙的小偷給抓了嗎?」

  「你們家丟了八百多,這其實是一筆小錢,你自己其實都沒那麼在乎,何況是一天比狗都忙的警察呢?而且指紋提取比對,是專業的技術活,我們所裡的人都不懂這些,只有分局的技術部門才有人做這個,他們一天也忙的不行。

  三年發生了十多起相似桉件,但是桉值加起來都沒到三萬塊錢。大哥,你自己想想,能有人重視嗎?你要是丟了三萬,這個小偷還恰好沒戴手套,那沒說的,今天丟的東西,快的話明天就能抓著人。但咱家丟八百,相比起人家丟三萬的,大街上被當搶劫的,被人殺了沒處申冤的,哪個輕哪個重?

  要不現在怎麼都說警察不辦事兒?那是真顧不上。現在恰好我有這個技術,這不是第一時間就想著咱們家這事兒?」

  「你說的倒也像那麼回事兒。」大哥稀里湖塗。

  「它就是這個道理。」王言擺了擺手,「之前的大門還在嗎?」

  大哥激靈一下子,有些激動的樣子:「在在在,本來是打算賣廢鐵的,這段時間忙一直沒顧上。這個門我們可沒動啊,當時就是賣門的廠家過來一個安裝師父,我給搭了()兩下手,門把手都基本沒怎麼碰過,另外那兩個門也是。我都放在門口的耳房裡堆著呢,沒風吹,沒日曬雨淋,就是可能落了不少灰。走走走,你看看行不行。」

  「不著急,大哥,嫂子,你們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聊,說說話。我被分到了社區工作,跟你們瞭解瞭解咱們村裡的情況,也方便我以後開展社區工作。」

  「那你們倆吃飯了嗎?沒吃在這一起吃一口,我再炒倆菜去。」女人熱情的招呼,說話間就要動地方炒菜了。

  王言趕緊攔住:「真不用,嫂子。我們倆吃了飯過來的,而且也有時間規劃,咱們說說話瞭解瞭解情況就行。」

  看他拒絕的乾脆,一家人也再讓,就這麼聊了起來。孩子上學啊、安全啊、最近的人販子事件啊,亂七八糟的,大體還是和其他人聊的差不多,都是那些東西。不過同樣的,也是多了一些新內容。

  雖然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但接觸的人還真不一樣,有的人知道的深,知道的多,有的人知道的淺,盡是謠傳。

  聊了一個多小時,大哥喝了一杯白酒,兩瓶啤酒,叼著煙,紅著臉,帶王言去了門口的耳房。路過兩個出租的廂房的時候,王言還囑咐了一下才從附近工地回來的租客去辦居住證。

  這才跟著大了進了耳房裡,吹了吹浮灰,用著紫外線燈照射著,看著上面的指紋印,找大哥拿了螺絲刀,戴著白手套擰下了幾個門把手,裝到了物證袋裡。

  「大哥,這幾個門你最近不要動,這上面還有不少指紋,門把手沒突破的話,回頭我帶著工具過來,把這幾個門都掃一遍。」

  得到這大哥笑呵呵的保證之後,王言就帶著懵逼的趙繼偉離開。

  「言哥,有個事兒我沒想明白。」

  「說。」

  「剛才那大哥一開始還不待見咱們呢,你說話也不客氣,他怎麼態度越來越好呢?」

  「人家是想要辦事兒的警察,咱們幹什麼去了?」

  「辦事兒去了。」

  「那不就得了嗎。」王言搖了搖頭,「我之前怎麼說的?該威嚴的時候也得威嚴。做警察,做群眾工作,不是給人陪笑臉的。就像你,為什麼跟人家說話會打磕絆?就是因為在你的心裡,你想著去討好別人,你這麼想了,那你們就不是處在對等的地位。你跟人家聊天,也就不再是由你來掌控。

  自信一點,我們不是求人的,我們是跟群眾做朋友。態度不能硬,也不能軟,這個度你要把握好。你得先有一個正確的心態,再之後才是說話是不是好聽,是不是會說話。你自己多琢磨琢磨,餓嗎?不餓就挺挺。還有張哥交代的四個刑滿釋放人員,咱們走訪完了再吃飯。」

  「走吧,不太餓呢,中午沒少吃。」

  也沒開車,現在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能通車的路全都停了不少車,這時候開車沒走著快。

  幾個出獄再就業的人,都不是什麼大毛病,基本上都是打架、賭博、偷東西進去的。判的也不重,都是三年以下的走,只有一個判了三年多。

  現在有的在工地,有的開小店,看起來是挺不錯的。

  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個人家,這是在村子最北邊的邊緣處,也是唯一判了三年多的人。看著緊閉的大門,王言哐哐的敲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聲音傳出來:「誰啊?」

  「八里河派出所的,過來走訪一下,看看情況。」

  磨磨蹭蹭的好一會兒才開了門,這是一個正常身型的中年人,叫董年豐,說起來還是挺慘的,曾經因為抓女幹毆打女幹夫,給人打了個半死,還收了女幹夫的和解費,最後又被人家給告了,被判了年多。婚也離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父母幾年前都生命走了。

  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在市裡買了樓房,他們家這老房子就留下來給他棲身了,當然以前父母也是他照顧的。入獄前,是在企業裡跑業務的,出獄之後,因為身有桉底沒人要,靠著積蓄開了個小店,賣各種的觀賞魚。說是以前喜歡釣魚,喜歡養魚,對這些東西比較懂。

  董年豐看著陌生的警察,還是兩個,扒著門疑惑的問道:「張警官呢?」

  「他最近比較忙,讓我們兩個過來看看。」

  這個人張志傑是有囑咐的,一無所有人的是有多可怕,那還用說嗎?這就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王言拍了拍門,「讓我們倆進去看看啊,咱們聊聊天,你在這倚著門算怎麼回事兒?」

  董年豐猶猶豫豫的,但就是不動地方,這看的王言不禁皺起了眉:「你不是有什麼事兒吧?」

  沒有回答,董年豐只是低著頭,臉上神色變幻,許久之後,這才抬起頭慘然一笑,看著皺眉的王言以及後邊已經警戒起來的趙繼偉。

  嘆了口氣,他讓開了身體,沙啞著嗓子說道:「進來吧。」

  沒了門的遮擋,王言這才看到,董年豐衣服上斑斑點點的紅色血跡,背在身後的手還拿著一把尖刀。

  搖頭嘆了口氣,看著已經慢慢靠著牆滑坐下去的董年豐扔了手中的刀,再看看過來路上的血腳印,一邊按著執法記錄儀,一邊頭也不回的對著早都抽出了警棍躍躍欲試的趙繼偉吩咐道:「執法記錄儀打開,到屋裡看看。」

  「好。」

  趙繼偉的聲音中透著興奮,開了執法記錄儀之後,就小心的躲避著地上的血印,向屋子裡走了進去。不大一會兒,立功心切的傻小子哪還有什麼興奮的神色,小臉煞白,強忍著嘔吐慾望走了出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顫抖的伸手指著癱坐在地的董年豐:「他……他……」

  「都死了。」卻是董年豐不帶什麼情感波動,沙著嗓子說話,「本來我是想著把他們倆處理掉的,能躲就躲躲,躲不了死了也沒什麼關係。不過你們倆來的巧了,可能是老天爺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