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個哩嗝楞 作品

第七六六章 一無所有的人


                 大嘴巴的婦女,是最喜歡探聽與討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這樣的人,王言只要在村子的東南西北中各找那麼兩三個,這村子裡的情況他基本上就能掌握個大概。

  和第一家的大姐足足聊了兩個多小時,才在大姐意猶未盡的歡送中離開,大姐記下了王言叫「小王」,還留了個電話,加了個威信,說以後有事兒就找他,可不能不給解決。

  為了做群眾工作,王言特意跟張志傑一樣,準備了兩部手機,兩張卡,兩個威信。一個聯絡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一個專門負責聯絡群眾。

  王言笑呵呵的擺手,告別了不捨的大姐,重新帶著趙繼偉坐到了車上,發動汽車吹著空調,拿起張志傑送的筆記本,先在扉頁簽上自己的大名,而後開始記錄剛才大姐說過的情況。

  「一家咱們就走了兩個多小時,這村裡幾百戶,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完啊?」

  「不是說了麼,走不完就一直走,有時間就走。而且也不是跟每一個人都聊這麼長的時間,有的十分八分,三分五分也就足夠了。」王言頭也不抬,繼續拿著筆記錄,問道,「從剛才的那個翟大姐的話中,你聽出了什麼?」

  「村長搞破鞋,還貪汙?老宋家的小子不孝順?」趙繼偉這時候都差不多忘了剛才大姐說的話,沉思片刻,也只說出了兩個算是大新聞的。

  索性不去想,轉而說道,「那大姐一看就是比李大為還碎嘴子呢,那個八卦啊,一說別人家的事兒眼睛都放光。而且我聽著不少事兒都荒唐的不行,一聽就是故意造謠的。尤其是說一些女人不正經這一塊,我家就是農村的,那是誰漂亮,誰風騷,就說誰不正經。

  但實際上,人家都是挺好的人,就被這些大舌頭的老孃們壞了風評。十里八鄉的活的挺難,時間長了小孩子都跟著說風涼話,你可不能當真。」

  「你有這一點認識,我還是很欣慰的。」

  王言抬頭看了傻小子一眼,對他給予了認可的眼神肯定,接著說道,「但是我們長腦子是幹什麼的?不會自己分辨麼?兼聽則明,偏信則闇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村子裡的實際情況,就是在這些隻言片語中。

  我們用不著每一家都這麼聊,只要找到不同地方的同樣的人,多走,多問,多聽,多看,自己再總結一下,這個村子的情況就能掌握的七七八八。我們的工作,也就更好開展了。相對來說,村子裡的工作,要比樓房裡的工作更好做一些。因為關係不像那麼遠,也不是那麼生疏,亂七八糟的事兒都能知道一些。

  等下一家的時候,你看我是怎麼聊的,同時呢,也要有意識的去分析跟我們聊天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一個實用的能力,凡事須得研究才能明白,人也是這樣,你只有知道了人,知道了不同群體的共性、個性,才能針對性的開展工作。

  為什麼老警察一眼就能看出什麼人有問題?那就是長時間的工作經驗總結,他們見人一面,自己心裡就先把這個人琢磨透了。這一塊,不管是對於辦桉也好,還是做群眾工作也罷,都是尤其重要的。你要有意識的鍛鍊學習提高,這對你個人的能力來說也是一個大進步。

  就好像你總是想表現,想立功,想進步,那你練成了這個能力,察言觀色給領導熘須拍馬,也是個實用的技能。而不是跟你現在似的,什麼事兒都寫臉上。你以為所里人不知道你什麼心思?全知道,那些輔警都知道。

  多學習學習,下午的時候你去跟人家聊,我在一邊給你掠陣。可別跟剛才在翟大姐家似的,這看看,那摸摸,一臉的不耐煩。你別看人家翟大姐嘻嘻哈哈的聊八卦,你這態度人家看在眼裡呢,給你翻了個多少個白眼了,沒有數啊?」

  「那她說話也太難聽了,又是誰家房客當小姐,誰家孩子()人流了,誰家喝大酒早晚喝死。」

  「耐心,是做群眾工作的基礎。我們也不能總是和和氣氣的,該拿出威嚴的時候,也得拿出威嚴。但是不必要的時候,就沒必要跟人民群眾耍威風。尤其是嫌棄,不耐煩,這都不應該出現你的臉上。走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記錄完了方才的大姐說出來的各種情況。當時肯定是不方便記錄的,人家說八卦呢,他拿個小本本在那記,顯然是聽不到什麼實在消息的。

  說著話,他發動汽車,向著另一頭開去。

  趙繼偉奇道:「不是挨家挨戶的走訪嗎?」

  「那也要講方法,翟大姐是什麼人?八卦、好奇、湊熱鬧,說話雖然不好聽,但還有些熱心腸。沒聽她說的鄰居的事兒嗎?基本沒什麼問題。我們先在村子的各個方向,找幾個熟悉情況的人問問,對東寧村的整體狀況有個瞭解。然後再就他們提到的那些人,那些家庭進行走訪。先看看有問題的,然後再去找沒問題的,掌握好輕重緩急嘛。」

  「那師父都說了,咱們就是小警察,能解決什麼問題?還不如去看看被盜的,還有丟孩子的人家呢。」

  「你跟我在這抬槓呢?」

  小年輕嘛,被同年齡段的教做人,還是有些不服氣的,尤其趙繼偉本身就有些愣,有些一根筋。王言搖了搖頭,說道,「張哥還說了,解決不了問題也要掌握問題。而且你這個態度,就沒奔著掌握問題去。繼偉啊,我這兩天的話,算是白跟你說了。你以為咱們走訪群眾,就沒有立功的機會?」

  「怎麼立功?」

  「你忘了之前的那個手機維修店的劉廣飛了?你忘了我上班第一天抓的逃犯了?還有賭博的人,他們難道沒有外在特徵嗎?這樣的人一般都焦慮,煙癮特別大,走訪的時候能不能發現?他們就藏在群眾裡,我們把他們抓出來,不是功勞?繼偉,格局大一些。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上醫專治未發之病,懂嗎?」

  趙繼偉這孩子死心眼兒,他有一套自己的認知系統、行為準則,非得長時間的薰陶影響,才會讓他的偏執改變。

  他不知道立功既不發大財,也不升官嗎?他知道,他知道對他的家庭沒什麼改變。但他還是想立功,因為這對未來前途好,他想在所裡立足,想往上爬,想讓人看得起,想讓人尊重。同時他也是年輕人,對於警察這個職業當然也有一些嚮往,不過可能在這方面,他不如李大為更熱切罷了。

  不過說兩句也不是沒有效果,到了下一家的時候,趙繼偉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聽著了,眼看著王言跟人家一家人聊的都挺熱乎,從生活聊到工作,聊到孩子上學,學習成績云云,高考如何填報志願,甚至當場許諾了,晚上跟他們家正好今年高考完,等著出填志願的孩子聊一聊,看看怎麼填志願。

  高考志願填報這一塊,那也是有著比較成熟的市場。很多高中老師,教育機構,幫著應屆考生在適當的分數內,儘量找好大學好專業。收費可不便宜,少的兩三千,多的上萬。

  這種問題,王言無論是從專業性上,還是在成長性上,都是有了解的,畢竟真的說起來,他一直在做的就是前沿科學研究,只要再查詢一下近幾年各個大學的情況就可以,不是多難的事兒,很能給提供切實的建議。問題的關鍵,也無外乎家長和學生信不信任的問題。

  諮詢填報,有人願意花這個錢,有人不願意,有人信任王言,有人不信任。但無論如何,王言身為一名警察的熱心幫助群眾的態度,是傳達出去了,領不領情那就無所謂了。

  再聊過了這些,加深了雙方的信任。接下來就是趙繼偉熟悉的環節了,又是坐在一起喝著茶水,講著村子裡的各種八卦。

  不過這一次就多()了一些新情況,因為畢竟是幾百戶的大村子,算上外來的流動人口,能達到上萬人。消息傳遞其實也受限,除非實在勁爆的消息才能衝破這種阻礙,達到全村本地人外地人都知道的程度。所以才有王言東西南北中,到處找婦女聊天的情況。

  在經過了這兩個走訪之後,王言就讓趙繼偉打頭陣,看著他磕磕巴巴費勁巴力的跟人家套近乎,這才再親自出馬,跟人家聊。

  親和力,除了外在形象,也就是站在那裡不說也不會讓人感到反感,另外就是如何聊天,如何讓人想要說話,這都是可以訓練出來的能力,只要多說多總結就可以。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日落西山時候,倆人也不過才走訪了六家人而已。這時候,兩人來到了村子中間位置的一家,這一家就是兩個月前最近報桉的家中遭了賊的人家。

  「吃過虧的就是不一樣,好傢伙,家門口裝了倆監控。」趙繼偉看著大門上的監控攝像頭。

  經過了一天的時間,小夥子已經服氣了。畢竟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王言跟人家談笑風生,幾分鐘的時間就熱絡的好像一家人,他磕磕巴巴,人家跟看二傻子似的。雖然仍舊有無法言說的不願意,但這份能耐,他是相當服氣的。

  王言上前敲了敲大門,不一會兒,出來一個光著膀子的胖乎乎的男人,看到門口站著的警察,愣了一下,隨即問道:「警察同志,是偷我們家東西的賊抓到了?」

  「沒有,就是過來了解一下情況。」看了看院子裡的佈置,以及院子角落位置裝的攝像頭,又掃了一眼兩旁廂房的屋子,王言走進了院子裡說道,「這個賊啊,你也清楚,是不定時作桉,桉值還都不大。至今為止,我們是既沒有找到監控影像,也沒有找到有用的足跡,更沒有采集到可以識別的指紋,兩眼一抹黑,根本無從查起。」

  「你們警察啊,現在就是沒有監控都不會破桉了。那你們倆過來有什麼事兒?」

  「這話我得跟你解釋一下,大哥,就是沒有監控,全靠推理,我們也得掌握一些線索,確定懷疑目標。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賊很大概率住在咱們東寧村,可咱們村裡上萬人,懷疑誰?大哥,你別那個眼神看我,警察又不是神仙,有線索都是大海撈針,何況咱們這什麼都沒有呢?

  當時你們發現被盜的第一時間,如果不亂動,那我們還能找到腳印,判斷這個人的身高體重,要是找到了指紋,直接對比一下就把人給抓了。」

  王言擺了擺手,不給大哥反駁的機會,「你家這房子出租了?居住證都辦了嗎?沒辦趕緊辦,這兩天我們查一遍。」

  「我這兩家啊,都是剛來的。派出所辦事的人那麼多,排隊得排半天,都是窮打工的,哪有時間去候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