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91. 第 91 章 一把提住了趙璴滑落的衣……





當即,反對的奏摺雪花似的送上了鴻佑帝的御案。




方臨淵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一時都有些驚歎,這日在懷玉閣用飯時,還在跟趙璴感慨。




“那二十一條我也看了,桑大人此番當真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要與滿朝大半官員為敵。”方臨淵道。“若這就是他的自救之法……桑大人還真是個夠狠的人物。”




卻見他對面的趙璴有些心不在焉。




“能以布衣之身爬上那樣的位置,他定捨得開,也足夠了解龍椅上的人。”過了一會兒,方臨淵才聽見趙璴說道。




方臨淵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是因為他摸清了陛下想要清洗官吏,卻又不好開口的心思,於是主動展示自己的用處,做陛下手中的刀刃?”他道。




趙璴卻沒聲了。




有心事?




方臨淵不由得轉頭看向趙璴。




卻正好撞見趙璴從他臉上收回目光,安靜地伸箸去夾菜。




只是他夾的那一筷子是他最不愛吃的羊肉,卻見他夾走之後又放進口中,像是全然沒在意吃的是什麼一般。




肯定有心事。




方臨淵多看了他兩眼,直到趙璴注意到他的視線,抬起眼來。




“你今日遇到了什麼事嗎?”方臨淵問道。“看你似乎有些累。”




只見趙璴微微一頓,繼而看向他,道:“有嗎?”




方臨淵篤定地點了點頭。




只見趙璴微一垂眼,停頓片刻後說道:“抱歉。”




方臨淵連忙擺手,可兩隻手這會兒又拿著碗筷,一時間手忙腳亂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閒話而已,你今天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沒什麼的。”




卻見趙璴微微一頓,繼而看向他,說道:“我無事。”




方臨淵正要說什麼,卻見趙璴已經站起了身來,一手攏起了寬闊柔軟的衣袖,露出一截白出瑩光的皓腕,另一隻手跨到了桌那邊去,夾起了一筷柔軟的魚腹。




“這是外頭的人特送來的松江鰣魚,說是肉質極細嫩,比京中的河魚好些。”




說著,只見趙璴偏過身來,將那筷魚腹放進了他碗裡。




方臨淵正被那筷魚吸引著視線,卻在這時,幾縷幽香盈盈的髮絲恰在此時垂落,落在了他的耳際。




……趙璴!




他將魚肉夾來,恰好傾身,垂於肩頭的長髮便散在了他身上。




分明……只幾縷落下的發,卻偏冰冰涼涼的,又很香,像是將人纏裹住了的蛛絲一般。




方臨淵又不會動了,眼見著魚肉落進自己碗中,趙璴的聲音又恰於此時在耳邊響起。




“你嚐嚐。”




那是什麼聲音?是鮫人勾魂索命的低吟。




方臨淵這些日真是靠近不了趙璴一點,此時通身僵得厲害,餘光卻恰見旁側的趙璴微微偏頭,問道:“怎麼,是蒸魚不合胃口?”




方臨淵像是被提線的人偶似的,連忙拿起筷子,有些忙亂地將那塊魚放進了口中。




“嗯,好吃。”他胡亂地點了兩下頭,想讓趙璴快些坐回去。




卻見趙璴偏頭看見他的反應之後,又道:“還可以嗎?那我再給你夾兩塊……”




方臨淵像是被鬼追了似的。




“不必!”他只覺自己頭頂都在冒煙,連忙出言打斷了趙璴。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真不用似的,他站起身來,下意識地做了個極不合餐桌儀禮的舉動。




他竟傾身而去,一把端起了那盤魚,放在了自己面前。




瓷器與桌面相碰,發出細碎的一聲響。而方臨淵被這道響動驚醒,猛地發覺自己在做什麼。




他……




怎麼這樣丟人!失了魂似的!




他別無他法,只得佯裝不在意,將魚放在面前,便坐下身去,埋頭猛吃起來。




卻未見旁側一直默默看著他的趙璴,目光是有些偏移的,並沒有在看他的臉。




他的目光落在方臨淵的耳根上。




又是緋紅一片。




一次能是偶然,但總不能第二次還是。




這於趙璴來說是陌生的。




它與他熟悉的厭憎、謀劃與貪念不同,它熾熱,卻又純淨,像是天馬行空的話本子裡所描繪的詞一般,諸如“情竇”、諸如“悸動”。




當真如此嗎?在他與方臨淵之間。




這種認知,讓趙璴握著牙箸的手都收緊了。




他是披著畫皮的妖鬼,和任何美好的詞彙都不沾邊。若是當真讓他窺見這樣美妙的一隅,他定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搶奪、霸佔、據為己有。




但是不行。




他怕一切只是他的癔症,他慾念侵邪之後生出的妄想。




他不能嚇到方臨淵。




所以,他只能強忍著,硬收著鋒銳的利爪和叫囂的獠牙,將自己兇悍的魂魄囚禁在眼下這副昳麗的軀殼中,學著那些女妖,去試探、去誘惑。




這令他仍潛在黑暗裡,但又與他以往每一次黑暗中的潛行不同。




這回,他步步為營地,是要去碰天上的太陽。




趙璴的心臟又忍不住酥麻地戰慄起來。




——




那日在大朝會上,對於桑知辛奏呈的核稅二十一法,鴻佑帝不置可否,以至於兩天下來,彈劾桑知辛的奏摺不知凡幾,其中更有言辭激烈、出口痛罵者,說桑知辛妖言媚上,就是為了遮掩自己的醜惡行徑。




鴻佑帝一直沒有回應。




直到兩日之後,又在御書房外長跪許久的桑知辛,終於得到了單獨面聖的機會。




那天,據說陛下只問了桑知辛三個問題。




三問之後,不知桑知辛說了什麼,冷置他多日的陛下竟龍顏大悅,非但恢復了桑知辛中書侍郎的官職,還將核稅法收在了御案之上,說要拿去由六部商議核准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