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56. 第 56 章 總覺得有誰暗中跟著他。……





嘩啦一聲,方臨淵身後的副將抽出刀來。




當即,刀鋒出鞘聲清脆雷動,方臨淵身後的一千兵馬皆亮出了刀鋒,在日光之下閃爍著熠熠寒光。




那些百姓當即瑟縮起了脖子,哆嗦著向後躲閃。




方臨淵皺眉,側目看了那副將一眼。




副將卻面露不解。




暴民就在眼前,將軍還不下令,怎麼還瞪他?




今日只要殺掉幾個,抓走一批,再放出風聲來,薊北七郡的亂子不久可解了嗎?




就在這時,那群暴民有人起頭,稀稀落落地喊道:“我們只要一條活路!”




副將拼命拿眼神示意方臨淵。




這不,領頭的人找到了,快些下令抓啊!




卻見方臨淵半天沒有反應,盯著那群暴民只是看,直到那些人全都壯起膽子,呼喊聲山呼海嘯般傳來。




“我們要活命!”




“我們沒有飯吃,不交租稅!”




府衙之內龜縮著偷看的官員,此時都慌亂起來了。




若是這些暴民當真暴起,撞開了門殺入府衙之中,他們的性命怎麼辦!




就在這時,方臨淵抬起了手來。




卻不是命令他們進攻,而是一個讓他們收刀按兵的手令。




跟在身後的兵將們皆是一愣。




方臨淵卻不厭其煩,手令停在空中半天不動。




片刻,身後收刀的聲音稀稀落落地響起,前頭流民的呼喊聲也漸漸弱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看方臨淵。




卻見將軍翻身下了馬,單手將佩刀懸在了馬鞍上。




“將軍!”身後的副將驚呼一聲。




卻見方臨淵回過頭來。




“您這是做什麼,將軍!”副將忙道。“這是一夥暴民,他們會殺人的!”




卻見方臨淵抬頭看向他,聲音平淡,卻擲地有聲。




“但是你沒聽到嗎?”他問道。“他們沒有飯吃了。”




——




方臨淵將流火停在原處,接著轉過身去,徑直走向了那些流民。




站在那兒的一眾流民後退了兩步,卻見他手無寸鐵,一時面面相覷地猶豫著,舉著的農具也漸漸落了下來。




他們人數有幾百之眾,方臨淵卻並不怕他們。




當真是要起事作亂的人,哪裡有餓成皮包骨頭的模樣的?人總歸要活,再善良敦厚者,也不能在被逼到沒有生路時,還強要他們做溫馴乖巧的良民。




方臨淵想了一路,現在心下一片清明。




若他面前只是窮途末路、想要活下去的百姓,他抽不出刀來,即便死的是他自己。




他停在了那一眾百姓面前,正對著的幾人,正是剛才為首喊話的。




他們似乎從沒見過像方臨淵這樣的官,一時間只是直勾勾的、畏懼而小心地看著他,誰也沒有說話。




方臨淵拿出了金燦燦的聖旨。




“吾乃十六衛將軍,今日領受皇命,前來平息隴西七郡之亂。”他揚聲說道。




“十六衛將軍……”




“就是隴西那個,收回十八座城池的安平大將軍!”




“方臨淵,他是方臨淵將軍……”




流民當中隱約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為首的幾個躊躇半天,終於有個人壯著膽子開了口。




“您是來捉拿我們的嗎!”他問道。




當即,周圍的百姓們又緊張起來,手中的農具握得死緊。




被捉拿而去的下場,他們很清楚。官兵們會將他們押進大牢,到了秋天推到街上斬首。他們的兄弟、兒子和父親,會被套上枷鎖,被兵卒牽羊似的一路拉到邊關,而他們的母親和妻女,會被捉去當奴隸。




他們哪裡會有生路呢。




他們緊張地看著方臨淵,卻見那位高大而俊絕、宛如天降神兵的將軍,單手握著聖旨,神色平靜地搖了搖頭。




“捉拿?”他說道。“事情還沒有查清,若說捉拿,為時尚早。”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四下裡鴉雀無聲,唯獨府衙之中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騷亂。




便見那位將軍又開口了。




他揚起聲音,似乎卻不是對著他們在說,而是對府衙高高牆壁之後,躲藏著的那些官老爺。




“既諸位是要減免租稅,不如我們就從這裡查起。”他說。




“大宣除陛下恩賜之外,自有關於減免租稅的律法。不如就請各位在此等候,先讓我來看看去歲及今年的田畝收成有多少,租稅又交了多少,留在你們手裡的,還有多少。”




周遭的百姓們怔愣之後,面上紛紛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去年地裡減產了一半有餘,田租和糧稅卻是交齊了的!”




“難道去年就要減租嗎?那我們交上去的糧食,還能不能退回來?”




“去年交完了稅,留下的糧食過冬都難,孩子都快餓死了……”




周遭的人聲當即嘈雜起來。




方臨淵心下當即有了數。




他在路上看到那些明顯消瘦得不正常的百姓時,心裡就有了成算。




大宣自有律法,田畝減產幾成便要減租,若減產再多,便要按律發放救濟的糧食。




建陽郡明顯一樣都沒做,這些百姓身上,明明連血都要被榨出來了。




至於他們賬冊作假?




方臨淵來路時問過副將,素來官兵都只鎮壓保命,這些官吏自然也便不會多花心思,做乾淨幾本賬目去給空氣看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既然各位同意,那便勞煩諸位,讓出一條路來吧。”他說。“否則府內的大人們,如何能將賬簿送得出來呢?”




那些百姓竟真的在片刻之後,稀稀落落地在他面前讓出了一條通行的路徑。




府衙中人明顯慌了,片刻之後,裡頭傳來了一聲高喝。




“方臨淵!陛下讓你前來鎮壓平亂,你怎敢抗旨!”




方臨淵隱約能聽出來,這時那位京官的聲音。




周遭的百姓又露出慌亂的神色,紛紛看向他。




是呀,抗旨是要被殺頭的。




卻見方臨淵笑了。




“對啊,聖旨上寫明瞭,是平亂。”他揚聲說道,語氣懶洋洋的。




“我此舉難道不是在平亂嗎?抱歉,我行事如此,喜歡挖出根子來解決問題。”




說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哦了一聲,抬起手來,又下了個軍令。




“來人,圍合住整座縣衙。但凡今日有絲毫風聲走漏出建陽郡,全軍受罰。”




兵馬四散,很快便將整個建陽郡衙門圍攏其中。副將欲言又止了半天,但見方臨淵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還是作罷了。




算了,將軍不比文官,生氣了是會砍頭的。




而府衙的大門也不甘心地緩緩打開,方臨淵單手握著聖旨,徑直步上階梯,走到一半時,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府衙之外的長街之上,空空蕩蕩。除卻重甲跨馬的兵士和衣衫襤褸的難民,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了……




他走了一路,總覺得有誰暗中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