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青染 作品

家產繼承(五)

 堂叔看著許久未見的侄兒,有些慌神,彷彿看見了自己早亡的堂兄。

 妻子與他說話他都未曾聽見。

 庭淵慢悠悠地下著臺階,後面那輛馬車上下來了一位穿著白袍的少年,少年身強體壯,與庭淵相比,庭淵可以用弱不禁風來形容。

 看到兒子今日的穿著,堂嬸的臉色頓時一變,方才想起庭淵的話。

 自己這個兒子平日裡就愛穿白色,繡著暗色花紋的錦緞是江南最時新的料子,一匹布就得十五兩銀子。

 庭淵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眼神掃過庭璋的衣裳,走完最後一個臺階,來到堂叔跟前,“堂叔此行巡視各地生意辛苦了。”

 堂叔名庭昶,庭淵的父親叫庭瑒,兩人的父輩是親兄弟,庭淵的爺爺早些年離家在外做生意,發家致富後娶了一位賢惠的妻子,後來定居於此。

 庭昶的父親科舉屢次不中,寫得一手好字,便在縣衙裡面謀了一份審錄官的差事,家中勉強度日,後來在庭昶娶妻不久後便去世了。

 後來庭淵的爺爺回鄉探親,見庭昶一家過得艱難,便讓他們一家跟著自己南下回府,並給夫妻二人都在府中安排了差事,並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院子居住。

 每每想到這些,庭淵就在想老爺子有沒有後悔,原是好心幫他們,誰料養出一匹狼,想要謀害他的孫兒。

 庭昶上下打量了庭淵一會兒,關切地說:“原本我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璋兒跑去找我,說你在院中落了水,我這才早些回來,如今看來,你的身體還算康健。”

 庭淵面上笑意濃郁:“得多虧了嬸嬸照顧得當,日日給我送藥,也多虧了堂叔在外巡視也不忘記掛,我這才能快速康健。現在侄兒每日都在府中走上兩圈強身健體,相信要不了多久,也能和璋弟一樣健健康康。”

 庭昶:“那是,多運動多走動,體質會好不少。”

 庭昶看向庭璋:“你還不過來給你堂兄打招呼。”

 他指著庭璋,和庭淵說,“這孩子都叫我們給慣壞了,愈發沒了規矩。”

 言語雖是責備,但打心眼裡還是在偏愛自己家的孩子。

 這事上庭淵是有發言權的,每當親戚家的孩子和自己比較,說自己幹刑警是又累又沒前途的工作,不如家裡其他親戚的孩子做律師或者是當大官時,媽媽總是順著他們的話先是附和接著就反著說他們。

 幾次下來,這些親戚再也不敢在庭淵和她媽媽面前逼逼賴賴。

 庭昶現在就是這樣,明面是在責備庭璋不懂規矩,實則是把醜話說在前頭堵住庭淵的話,讓庭淵沒話說。

 庭淵皮笑肉不笑地說:“堂叔這話說得,自己人面前沒規矩我還能責罵璋弟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庭家是這方圓百里第一富戶,名聲早就在外,璋弟要是在外面還這麼沒規矩,丟的就是我庭家的臉,從前年幼堂叔縱容倒也無妨,只是如今十七有多,堂叔若是再不嚴加管教,豈不叫旁人看了笑話。”

 庭璋剛走近二人就聽見這話,臉色頓時一變:“你怎麼和我爹說話的。”

 庭淵依舊臉帶笑意,慢悠悠地轉頭看庭璋,還特地輕咳了幾聲,“璋弟覺得我哪裡說得不對?”

 庭璋看他這樣子就來氣,偏還找不出錯處,一甩袖子一側身,“我家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

 庭淵有些委屈地看了庭昶一眼,轉頭又道:“既然璋弟非要分這麼清楚,那就索性再分得清楚一點,開府別住,從今往後你單獨一戶,與我居安城庭家的名號分開如何?”

 “你。”庭璋被庭淵的話狠狠一噎。

 下一瞬迎面而來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打得庭璋和堂嬸一個猝不及防。

 庭昶怒罵道:“怎麼和你堂兄說話的,你堂兄訓你就給我聽著。”

 庭淵又做起了和事佬,趕忙上手阻攔:“堂叔你這是做什麼,璋弟也大了,當街打孩子將來璋弟還怎麼在居安城內立足呀。”

 堂嬸也趕緊去看庭璋的臉,已經紅了,巴掌印看的讓人觸目驚心。

 庭淵倒也沒想到庭昶能下得去手,他只是想噁心一下這兩父子,換庭璋一個巴掌,倒也不吃虧。

 庭昶:“淵兒說得是,得好好教育,免得他再口出狂言。”

 庭淵心中別提多高興,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外頭風大,你身體不好,莫在外頭吹風,快隨我進屋。”

 兩人順著臺階慢慢走著,身後母子二人看庭淵的眼神都能噴火。

 庭淵似是背後長眼睛了一樣,猛然回頭,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將母子二人的眼神盡收眼底,不怒反笑:“嬸嬸,璋弟,你們也快跟上。”

 這些年刷抖音也沒少學些茶言茶語,這會兒他就用上了,“也是我話說得重了,是我的錯,我這身體不好,父母早亡又沒有兄弟姐妹,將來就算是繼承了家業,也不定能有多少天可活,我也不想娶妻禍害人家姑娘,落了一次水,我也想明白了,咱家幾代都是單傳,若我不幸早亡,咱這居安城庭家的名號還得靠璋弟撐起來。”

 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拼了命的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句句不怪庭璋卻句句都在怪庭璋。

 竟真聽得庭昶有些動容,“我竟不知你考慮得這麼深遠。”

 庭淵嘆了口氣:“我這身體怕是沒辦法把咱們庭家發揚光大,往後還得拜託堂叔和璋弟,莫要讓這家業就此斷送。”

 庭昶聽庭淵說這話,再看這孩子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像極了當年的老爺子,心生愧疚。

 老爺子臨終前讓他與堂兄相互扶持,把家守住了。

 如今他卻在毒害老爺子唯一的孫子。

 而這孫子如此善解人意。

 他越想心中越是愧疚,猛地回頭和身後跟上來的庭璋說:“你給我滾去祠堂跪上三天,敢起來我打斷你的腿。”

 庭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