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80 章





祁景清頓了頓,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陳盡安正帶著侍衛巡視。




他也遠遠瞧見了二人,一揮手讓其他人繼續巡視,自己則上前行禮:“殿下,世子。”




“世子想讓你去軍營歷練一番,你可願意?”馮樂真笑著問。




陳盡安頓了頓,下意識看向祁景清,祁景清笑笑:“讀了那麼多兵法,你不想去闖蕩一番?”




“卑職只想留在長公主府,”陳盡安回答完,猶豫一瞬又抱拳,“多謝世子好意。”




祁景清臉上笑意不變,被拒絕之後重新看向馮樂真。




馮樂真攤攤手:“他犟得很,本宮也無可奈何。”




祁景清惋惜嘆氣:“那我更沒辦法了。”




說罷,他又看向陳盡安,“罷了,殿下非尋常人,你一直跟在她身邊,將來前途也是大好,的確沒必要參軍。”




陳盡安聞言,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但辯解的話到嘴邊,看到馮樂真面露睏倦,猶豫一分還是嚥了回去:“……是。”




陳盡安繼續去巡視,長長的屋簷下,又一次只剩他們二人。




馮樂真主動開口:“本宮近來忽略你許多,傷心了吧。”




“這有什麼可傷心的,”祁景清笑笑,“我在侯府時也是這般,來了長公主府反而還熱鬧了些。”




“你帶來的那些人,本宮已經看過了,多虧有他們,如今長公主府愈發像鐵桶一般。”馮樂真笑道。




祁景清:“能幫到殿下就好。”




馮樂真笑笑,握住了他放在毯子外的手,祁景清低頭看去,眸中多了一分柔軟。




兩人又閒聊幾句,提到那個死賴著不走的巡撫,馮樂真眉頭直皺。




“他打算何時離開?”祁景清終於還是問了。




馮樂真嘆氣:“不出意外,得到明年開春,帶著稅銀一塊回去。”




祁景清若有所思:“他留在這裡,殿下只怕不好在賬面上做手腳。”




“賬面上的東西好做,但今年的豐收也是事實,若要做得天1衣無縫,至少要讓利五成。”馮樂真提起此事,便十分心煩。









景清:“可要想法子送他回京?()”




自從接連拒了馮稷兩道聖旨,營關與朝廷的關係便日漸緊張,如今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地步……時機還未成熟,不好輕舉妄動。()”馮樂真蹙眉解釋。




她不是前怕狼後怕虎的性子,但如今牽一髮動全身,這麼多人的身家性命都託付在她手裡,她不能不多加考慮。




祁景清看著她緊皺的眉頭,斟酌許久後緩緩開口:“他留在這裡,無非是因為怕營關明年交銀時,會像今年年初那般動手腳,說到底,還是怕營關留的銀子太多會生變,這筆銀子若是沒了,他也沒了念想,不必我們做什麼,他便自行離開了。”




馮樂真聞言心頭一動:“你有主意?”




祁景清:“沒有。”




馮樂真:“……”




她無語得太明顯,祁景清失笑:“殿下莫怪罪,我久居深宅,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讓一大筆銀子憑空消失,但對殿下來說,這事兒應該不難,畢竟……殿下是挺會花錢的。”




馮樂真被他的說法逗笑,剛要問她怎麼會花錢了,可話到嘴邊突然有了想法,她面露喜意,捧著祁景清的臉親了一下:“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說罷,便提起裙角急匆匆往外走,“阿葉備馬車!本宮要去軍營一趟!”




祁景清怔怔看著她的背影遠去,直到她最後一片衣角消失,他被親過的唇角才突然迸出一股熱意,燒得他整個人都泛起一層淺紅。




這一日馮樂真依然到深夜才回,接下來幾日更是不見蹤跡。她始終沒說自己究竟想到了什麼主意,祁景清也沒問,只是偶爾回家看望父母時,聽說軍營最近在調動兵士,便很快明白過來。




“殿下可真是……”他無奈笑笑,“果然是個會花錢的主兒。”




十日後,城外突然多了大批匪寇,聲勢震天地搞起了夜間偷襲,一時間狼煙滾滾營關大亂,正在睡夢中的巡撫被吵醒,被驚慌失措的胡文生帶去了府衙躲著。




“這次來犯的賊寇是何來歷,塔原人還是漠里人?”沒打過仗的巡撫聽著外面震天的吼聲,一時間有些茫然。




胡文生嘆氣:“看著不像是正經軍隊……大人有所不知,營關外亂得很,單是佔山為王的都有幾十支隊伍,下官如今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說不出來的是誰。”




巡撫皺了皺眉,正想再問幾句,外面突然傳來震天的響聲。




“不好!”胡文生大驚失色,“他們有火藥!”




巡撫的臉色也頓時變了。




若只是尋常賊寇,直接打跑就是,但如今對方有火藥,事情便變得不妙了。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打仗更費銀子的事,尤其是這種持久的拉鋸戰,巡撫在府衙待了三天三夜,看著胡文生將銀子流水一般花出去,還跟相鄰的城鎮借了不少錢,頓時有些坐立難安:“這匪寇怎麼這般厲害,不行我們去城門處瞧瞧吧。”




“您要去您去,下官是不去,”胡文生張口就拒絕,“且不說祁家軍最不喜咱們這些文官去添亂




(),就是那刀劍無眼也夠叫人受的,萬一再來個火藥……下官上有老下有小,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恰好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巡撫無言一瞬,頓時也打消了念頭。




最後這場仗是在第四日的清晨結束的,巡撫到城門口時,只看到外面到處都是血,卻沒見什麼屍體,而在極遠的地方,如今正濃煙滾滾。




“怎麼沒見屍首?”他皺眉問。




祁景仁掃了他一眼:“自然是燒了。”




“燒了?”巡撫驚訝。




祁景仁一臉淡定:“不然呢?留著吃?”




巡撫被她嗆了一聲,先是愣了愣,再看到外面的濃煙和鮮血,又被她話裡的意思給噁心吐了。




“大人莫氣大人莫氣,祁將軍就是這性子,您別與她一般見識,”胡文生趕緊給他拍背,“死屍太多容易滋生瘟疫,其他地方不說,營關這兒缺醫少藥,是一定要燒屍以防後患的。”




巡撫吐了一堆,虛弱地擺擺手,胡文生給祁景仁遞了個眼神,便扶著人離開了。




他們一走,馮樂真便從城樓裡出來了。




“殿下從哪弄來這麼多血?”祁景仁問。




馮樂真:“問城中屠戶借的。”




“借應該也借不了這麼多吧?”祁景仁不解。




馮樂真勾起唇角:“一部分是借的,剩下那些是景清用幾種花枝兌水熬的。”




祁景仁:“……你告訴他打仗是做戲的事了?”




“他猜到的。”馮樂真回答,想起自己正為弄不到太多血發愁時,他拿來了做假血的方子,眼底頓時泛起笑意。




祁景仁呵了一聲:“他還挺賢惠。”




“主要是你們祁家教得好,”馮樂真伸了伸懶腰,“時候不早了,本宮該回去陪他了,剩下的事你和胡文生善後即可。”




“恭送殿下。”祁景仁正色。




馮樂真噙著笑上了馬車,坐下的瞬間,只覺繃了幾日的弦突然放鬆,整個人都倦怠不已。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她很快在車上睡了過去,大概是因為睡得不舒服,她始終都是淺眠,半夢半醒間還夢見了上輩子被囚禁在深宮的事,那時她整日屈膝坐在宮殿裡發呆,周圍冷清得怕人,偶爾的鈴鐺聲,便成了她無聊日子裡唯一的熱鬧來源。




叮鈴鈴,叮鈴鈴……




叮鈴鈴。




馮樂真緩緩睜開眼睛,一臉平靜地看著緊閉的車簾,還未等緩過神來,叮鈴鈴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臉色一變:“阿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