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80 章
祁景清蹙了蹙眉:“這次來的巡撫似乎並不好對付。”
“說是皇上還未登基時就有的心腹,不太好應付。”
祁景清低頭看向桌上的香爐,不知在思索什麼。
轉眼深夜,長公主府大部分的燈籠都滅了,唯獨從大門到主院一路的還亮著,時不時就有下人往裡頭添些燈油,以保證不會突然熄滅。
在下人第二次添燈時,大門總算緩緩打開,忙了一天的馮樂真總算回來了。
她晚膳時飲了不少酒,此刻腦子昏沉,被阿葉扶到屋裡後便往椅子上一坐,閉著眼睛假寐醒酒。
阿葉為她更衣洗漱,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轉身去鋪床,結果還未走近,便隱約瞧見床上有人影。阿葉下意識抽出劍,看清是誰後哭笑不得,又小步跑出來了。
“殿下,您早些歇息,奴婢告退。”她說罷,朝馮樂真眨了眨眼。
馮樂真一臉莫名:“現在就走?床鋪好了?”
阿葉沒回答,笑
嘻嘻離開了。
馮樂真無奈,只好自己吹了燈,摸著黑晃晃悠悠朝床走去。
今晚的月色昏沉,屋裡更是暗得厲害,她只能憑著感覺往前走,等雙膝抵在床板上,便直接倒了下去。
“唔……”
“哎——”
祁景清被硬生生砸醒,悶哼一聲後握住了想要逃跑的人的胳膊:“殿下,是我。”
馮樂真無語:“你怎麼在這兒?”
“等殿下。”祁景清早睡早起慣了,乍一醒來還有些迷糊,聞言只是將臉埋進她的身前,抱著她的腰含糊回答。
馮樂真失笑:“不是讓你早些休息嗎?等本宮做什麼。”
“有事與殿下商量。”祁景清漸漸也不困了,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舉止孟浪,僵了半晌默默放開她。
馮樂真趁機往床裡挪了挪,與他並肩躺著:“什麼事。”
“陳侍衛說,府中可用的人太少,時常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所以我想調一些人過來,底下人也都輕鬆一些。”祁景清默默握住她的手,下一瞬便感覺到她與自己十指相扣,黑暗中唇角無聲揚起。
馮樂真:“信得過嗎?”
“是我當初親自挑選的,每一個往上三五代都是家世清白,”祁景清回答,“殿下若是信得過我,便可信得過他們。”
馮樂真笑笑:“你做主就好。”
“還有……如今的府邸實在是太小了,殿下若是久居,未免太過委屈,只是宅子是皇上親賜,不好輕易遷移,如今賬上既然寬裕,不如將周圍的地買下來擴建一番,也省得日後來個客人之類的住不下。”祁景清緩緩說來。
馮樂真輕輕應了一聲:“你想做什麼只管做就是,不必徵詢本宮的意見。”
“還是要的,畢竟殿下是府中唯一的主子。”祁景清含笑道。
馮樂真:“誰說的,你難道不是主子?”
她只是隨口一說,祁景清的心卻狠狠跳了一下。
屋裡驀然沉默,有什麼在黑暗中無聲滋生,祁景清後知後覺,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躺的是她的床。
雖然已經搬來有些日子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躺在她的床上。
“殿下……”
“嗯?”馮樂真含糊應聲。
祁景清:“我不問自來,還睡在你的床上,你生氣嗎?”
馮樂真沒有回答。
祁景清手心隱有汗意,但語氣還是平靜:“我本沒打算冒犯殿下,只是留在自己屋裡等著,怕會錯過殿下,只能來殿下房中,坐得久了雙腿又不太……”
“我的小世子爺,”馮樂真半夢半醒,無奈地側身撫上他的臉,“你如今是本宮的人,睡本宮的床是多正常的事,何必要費心解釋。”
祁景清靜了片刻,淺笑:“殿下不介意就好。”
馮樂真笑了一聲,伸手摟上了他的細腰。
黑暗中,祁景清靜靜聽著她的呼吸,不知不覺也跟著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身邊的被褥也涼透了。
祁景清獨自在床上坐了片刻,才心情頗好地起床。
書童一早就在門口守著了,見他終於出來,趕緊打量他的臉色,看出精氣神不錯後才笑著推他往外走:“世子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嗯。”祁景清沒有否認。
書童嘿嘿一笑:“殿下果然是世子的良藥。”
祁景清唇角勾起一點弧度,正要開口說話,便瞧見了主寢旁邊那間房門緊鎖的偏房,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淡了十之一二。
書童察言觀色慣了,見狀立刻說:“殿下事忙,說不定早就忘了,底下人也懶得拿此事觸黴頭,自然也不肯說,久而久之這屋子也就荒廢了。”
“昨日還有人去打掃。”祁景清淡淡開口。
書童:“……”
“罷了,我也不甚在意,”祁景清思及昨夜,唇角掛起淺淡的笑,“只要有我的位置在,她身邊有多少人也無妨。”
“自古以來都是男人三妻四妾,哪有女子娶三娶四的,這屋子既然已經鎖了,便說明沒打算給沈大夫留著,奴才覺得世子倒也不必想太多。”書童寬慰道。
祁景清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一路無言回到寢房,書童當即端來一碗紅豆粥,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咱們營關的風俗,男子破身之後要吃一碗紅豆粥,寓意將來紅火康健,奴才便擅自準備了。”
祁景清來長公主府前,爹孃思慮再三,還是專程請了個夫子教了他一些基本的東西,他聽得懂‘破身’是何意思,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此刻見書童提起,不由得陷入沉默。
“世子,多少吃兩口吧,圖個吉利。”書童見他遲遲吃,以為他不喜歡這個味道,便低聲勸了兩句。
祁景清眼眸微動,到底還是接過了粥碗。
朝廷派來的巡撫遲遲沒有要走的意思,馮樂真雖不怕他,卻也得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應付,漸漸的就沒什麼耐心了。可惜沒耐心歸沒耐心,在與馮稷徹底撕破臉之前,還是得繼續敷衍這個朝廷來使。
巡撫不走,馮樂真便沒有時間回家,祁景清也不好大張旗鼓地擴建長公主府,時間一久別說馮樂真煩了,祁景清也是心煩不已。
又一日,馮樂真難得早歸,與祁景清坐在屋簷下,一邊烤火一邊賞景。
“咱們少說也有五六日沒見了吧,你近來都做什麼了,可還安好?”馮樂真問。
祁景清:“跟在侯府時一樣,讀書習字,吃藥休息,唯獨多了一件事。”
“本宮知道,教盡安下棋。”馮樂真笑道。
祁景清噙笑看向她:“是等殿下回家。”
他眉眼清淺,如同這營關的雪一般透著一股疏離感,可馮樂真闖進他視線時,卻能感覺到無盡的灼熱。
馮樂真有一瞬恍神,反應過來後輕咳一聲,拿起杯子做遮掩。
祁景清眼底笑意更深,不等她開口,便妥帖地轉移了話題
:“說起陳侍衛,我與他相處幾日,倒是不難發現殿下為何會對他獨具青眼了。”
“為何?”馮樂真沒有否認自己對陳盡安與別人不同。
祁景清面上笑意不變:“他性子安靜,卻是內秀,我教他將棋盤當做戰場,以兵法廝殺,他便很快領悟,如今棋藝增進了不少。”
“盡安的確聰慧。”馮樂真笑道。
祁景清看她一眼:“我的眼光若沒有錯,陳侍衛合該是天生的將領,該於戰場上建功立業,如今屈居長公主府做個小小侍衛,未免有些可惜。”
“你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馮樂真微訝。
祁景清:“殿下若是捨得,可以將他送進祁家軍營,不必兩年,勢必會有一番成就。”
“這種事……”馮樂真說著話,突然笑了,“得問他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