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33 章





去哪了?她眉頭緊鎖,在初冬的夜晚漫無目的地尋找,可沿著偌大的校場走了一圈,仍然沒尋到他的蹤跡。天寒地凍,她還病著,很快便沒了力氣,正要放棄時,突然瞥見演武場旁的大樹上,一道人影正在艱難往上攀爬。




舉行過篝火祈福後,演武場周圍的樹無一倖免,全都掛上了深淺不一的布條。馮樂真瞭解過這種特有的祈福儀式,知道布條上寫的都是心願,布條掛得越高,便離神明越近,願望也就實現得越快。




而現在,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不信神佛的人,正努力攀爬最高的那棵樹。




大樹根莖有二人合抱那麼粗,可越往上越細,到了他所在的那個位置,只有兩個手腕那麼粗了。樹枝韌性雖好,卻也因為承受一個人的重量而搖搖晃晃,馮樂真膽戰心驚,卻不敢開口喚他,生怕一不留神就會驚到他。




沈隨風的雙手已經被樹皮磨得鮮血淋漓,他卻好像不知道疼一般,直到去了無法再去的高出,才勉強將嘴裡咬著的布條繫上。




()看著幾乎要掛到月亮上的布條,他默默鬆一口氣,下一瞬突然身形不穩,整個人往下墜去。




馮樂真倏然睜大了眼睛,直到他滑下來二四尺後穩住身形,才猛然鬆一口氣。




沈隨風大汗淋漓,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往下落,一身白衣被樹枝劃得又皺又髒,他卻渾然不在意,只有雙腳踩到地面時,才脫力一般仰倒下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好玩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僵了僵,默默坐起身看向來人。




“什麼時候到的?”他尷尬地問。




馮樂真面無表情:“你像只猴子一樣往上爬的時候。”




“……聽起來狼狽又可笑。”沈隨風無言。




馮樂真反問:“你說呢?”




沈隨風無奈笑了一聲:“殿下可以隨意嘲笑。”




“本宮沒你那麼無聊。”馮樂真說罷轉身就走。




沈隨風當即要起身去追,可惜略一動就跌坐回了地上……完全沒力氣了。




好在馮樂真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




“殿下。”沈隨風不自覺乖順。




馮樂真半蹲下平視他的眼睛:“費這麼多心思,許的是什麼願?”




沈隨風與她對視片刻,突然笑了:“自然是祈願儘快找到治疫症的法子。”




“蠢,”馮樂真毫不客氣地評價,“與其浪費時間許願,倒不如好好睡一覺,明日也多些力氣思考,更何況,你不是一向不信神佛?”




沈隨風被罵了也不介意:“這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只能求老天開眼了。”




馮樂真總算揚起唇角:“老天未必理你這種臨時抱佛腳的人。”




“萬一呢,總要試試。”沈隨風輕笑。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隨風眨了眨眼,突然朝她伸出手。




馮樂真蹙眉:“做什麼?”




“站不起來了,勞煩殿下扶一把。”沈隨風一臉誠懇。




馮樂真無語:“本宮的手……”




“親都親了,也不差這一下了。”沈隨風眼底笑意愈發肆意。




他這副毫不在意、彷彿世間萬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德行,實在是很能動搖人。馮樂真猶豫片刻,到底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沈隨風對她手上密密麻麻的紅疹視若無睹,在感覺到她在用力拉自己時順勢而起,卻整個人都朝她壓了過去。




馮樂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大膽,被壓得險些彎了膝蓋時,下意識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放肆。”她語氣不太好。




沈隨風還趴在她肩上,聞言笑了一聲,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肩頭,親暱又無賴。




馮樂真正要推開他,便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上天或許不會垂憐我這種臨時抱佛腳的人,但一定不忍這麼好的殿下折在這種地方。”




馮樂真一頓,推他的手突然失了力氣。




沈隨風站直了些,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殿下




,你若是熬過這次,那一萬多金的欠條,我便與你一筆勾銷。”




馮樂真聞言輕嗤一聲,顯然不屑。




“經過南河時,也會親自帶你去見我兄長。”沈隨風又說一句。




馮樂真那點不屑瞬間凝固,抬眸定定看向她。




“老天都不敢收的人,相信我兄長就算想拒絕,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沈隨風握住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眼底滿是笑意。




馮樂真不得不承認這一刻鬥志昂揚,看著自己被他緊握的手,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其實本宮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只是方才一見到你便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




“殿下請說。”




“其他百姓的病情嚴重時,也會像本宮這樣只有一部分疹子增多嗎?”她看著自己的手,難得流露出些許困惑。




沈隨風愣了愣,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她的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手腕上,仍然是零星紅疹,並沒有變得更嚴重。




再看她的手上,仍然是密密麻麻一片,尤其是手指的部分,更是隱約發潰了。




“……疫症是深入五臟,再由內裡發至肌膚,就算有的地方嚴重有的地方不嚴重,也不該這麼明顯,”沈隨風喉結動了動,“你這不像疫症,倒像是……敏症。”




校場之上突然靜了下來。




許久,馮樂真緩緩開口:“若說敏症,總有來源吧,本宮今日除了打掃一下屋子,別的什麼也沒做。”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想起她拿著手帕擦蘭草的事。




相對靜默了半晌,沈隨風深吸一口氣:“病理萬千,即便同是疹子外顯,敏症和疫症也該是各有不同,出的疹子不可能一模一樣,可你手上的疹子與其他地方卻是……”




“你試遍了治疫症的方子,卻一無所獲,或許並非你無能,而是我們一開始便想錯了呢?”馮樂真打斷他。




沈隨風怔怔看著她,突然茅塞頓開。




馮樂真不通藥理,只是慣性地提出問題,可看他這副樣子,也知道他似乎有了頭緒。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一聲不吭就跑了,馮樂真眨了眨眼,無言看著他的衣角翻飛。




等她回到寢房時,沈隨風正站在那株蘭草前,手裡拿著的銀針上還泛著黑。一聽到她的腳步聲,他立刻抬頭看向她。




看慣了他或肆意或凝重的模樣,乍一瞧見他這般毛躁的樣子,馮樂真忍不住笑了一聲。




“或許這世上真有神明庇佑……”




“本宮能去見你兄長了?”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沈隨風頓時無語:“殿下只惦記這個?”




馮樂真:“……”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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