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土 作品

23. 第 23 章 【三合一】系統這是瘋了……



“看您死了沒。”




裴宴摸桌上茶壺,茶是冷的,她拿小爐煮上了。




步卓盯著她看了許久,忽而道:“咱家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太過良善……這些天,也唯獨你來看了我一眼。”




裴宴不語,徑自撥弄爐底下的炭火。




步卓似乎也不在意她聽沒聽,自言自語般說道:“你知道朱廢后當初做的事……咱家只想著保你一命,否則聖上問起來不好交差。想活得久,爬太高、落太低都不合適。結果你這小孩子,也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半夜天天偷偷摸摸地練刀工、練火候,還自以為沒人知道。”




步卓想起自己聽到底下人來報,看見夜色深濃中,半大女娃藉著給一天十二時辰都得溫著的湯水添火的機會,縮在邊角,用最破落的木墩切著個爛了一半的廢料蘿蔔。




那一刻,他忽而在裴宴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的影子。




他這人脾氣古怪,堅信“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當年對自己狠,現在對裴宴更狠。




這孩子也沒叫他失望,無論如何磋磨,也像是根不肯折斷的野草,硬生生爬上來了。




裴宴拿火鉗子的手頓了頓,她站起來,從茶壺裡倒了一杯燙茶,跟原本的冷茶混了,放在床頭桌上。




步卓起來喝了一口,又是一頓咳嗽,這回直接咳出了血。




裴宴皺眉,轉身說去叫醫官,卻忽然被抓住了袖子。




步卓“赫赫”喘著粗氣,那一刻,裴宴忽然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人要死了。




步卓枯瘦如雞爪的手從床頭夾層裡掏出一本薄書:“這套拳法是我意外得來,堅持練下去,哪怕女流之身,體力也不會輸給男子。”




“因為只我來看你,所以給我?”




“因為你比他們都強,所以給你。”




裴宴愣住了,她知道這說的不是性格。




步卓又躺回去,聲音如破了的風箱:“我早年無權無勢,爬上來後年紀已大,最遺憾無法出宮瞧一眼民間無盡美味,更上一層樓。”




“廚之一道,精益求精,永無止境。裴宴,你且記住,一直往前走,莫停留。”




從前步卓叫她,總是輕飄飄一句“茯苓”,好像她還是那個下等打雜宮女。




這還是頭一次聽他連名帶姓叫她本名。




裴宴眼眶莫名發酸,見步卓似乎期待她的回應,嘗試幾次才成功出聲,聲音乾澀:“…我記住了。”




步卓那雙陰翳狹長的眼睛忽而亮起來,但沒過幾秒,就如同被風吹滅的蠟燭,迅速地暗淡灰敗下去。




“伴伴!”




裴宴叫步卓,從來就是恭敬又生疏地稱一句“公公”或“伴伴”。然而無論她如何叫,已被吹滅的蠟燭也不可能再重新燃起來。




那之後,她壓過其他所有人奪得步卓死後空下的司膳之位,又年紀輕輕成為大庸史上第三位尚膳,才偶然從建昭帝口中得知,她這一路飛速晉升,離不開步卓油盡燈枯前,在他面前的多次舉薦。




步卓不見得多把她當徒弟,她也不見得多把步卓當師父。




但她一直後悔,步卓臨死前,她叫的那句是“伴伴”,不是“師父”。




……




裴宴睡了兩天,燒才退乾淨,醒來記不清夢到了什麼事,只覺心中悵然。




看見那袋邱老頭送給她,讓她先拿回去用的一小袋辣椒,她莫名想起步卓。




因為步卓,習慣嚴苛的自我要求,才會為了能增色的辣椒,不遠千里跑來川省。




步老太監臨死前的兩句話震耳發聵響起。




“廚之一道,精益求精,永無止境。”




“裴宴,你要往前走,莫停留——”




她提起辣椒袋子,看向碧藍的天空。




“在走呢。”




*****




裴宴怕病情反覆,退燒後又歇了兩天才訂機票回潯陽。




半點都不知道,有些人已經等了她一禮拜,嘴上燎泡破了又起,狼狽不堪。




到潯陽時間還早,決定去看看店裡裝修情況。




出租車上,司機師傅開著新聞廣播。




裴宴怕著涼,不敢睡死,半夢半醒聽了幾個法制案件,主持人話鋒一轉,開講民生:“宋家酒樓魔都新店正式開業,客流量可觀,訂座已排到半月後。總經理宋宛如女士接受本臺採訪時表示……”




裴宴瞬間醒神。




她愣了好一會,才確定自己不是一不小心睡著了在做夢。




宋家酒樓開魔都店,這個不奇怪。




可是宋宛如這種生活重心就是美容喝下午茶購物的貴婦,怎麼突然開始關心家裡事業了?




第一世也沒這種事啊!




裴宴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宋宛如的腦回路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變化。




前面司機師傅見她彈跳起身,以為對這個新聞感興趣,八卦道:“這宋家據說是廚藝世家,家裡祖祖代代都是做魯菜的,其中宋家酒樓最傳統、味道最好。原來宋家酒樓只開在北方,現在南方終於也有了,最近鋪天蓋地都是討論這家店的。”




他停頓一下,神神秘秘道:“其實宋家酒樓也要來咱們潯陽開分店,已經開始裝修了,只不過前段時間重心在魔都店上,還沒來得及宣傳,我還是人脈廣才知道。南方這麼多大城市,偏偏來我們這,你說咱們潯陽人運氣好吧?”




裴宴試圖彎下嘴角,沒成功:“您知道潯陽店選址在哪麼?”




“左不過市中心咯!不是那幾家高端商場大廈,就是老字號聚集地的槐南街。”




槐南街?




裴宴莫名想起了隔壁的隔壁,那棟正裝修的三層鐘樓。




……不能吧?




她一路神思不屬,下了車往店裡去,見到裝修隊的人時才撇去雜念,檢查裝修進度。




商鋪原先的後廚裴宴嫌小,讓裝修隊將牆拆了重新改,水電也是重新鋪的。




現在結構已經改好,水電和防水也做好了,原本的牆便是白牆,只需加一層膩子,泥瓦工進度很快,這大半個月時間,硬裝已經弄得差不多。




工頭說:“硬裝弄好後就是裝廚房灶、冰櫃、洗碗池之類,頂多一禮拜就都能搞定,之後讓保潔打掃乾淨,就可以擺桌椅等軟裝。”




不愧是系統推薦的裝修團隊,效率很高。




裴宴檢查過一些細節後問:“你們有聽說隔壁鐘樓是什麼店麼?”




工頭搖頭:“那家神神秘秘的,一直沒掛招牌,只知道也是做餐飲。”




他想起什麼:“對了,前幾天有個年輕男人打聽你在不在,好像就是那家的。”




裴宴一愣,正要說什麼,門外忽然進來一人。




青年男人,戴著眼鏡,看見裴宴腳步一頓:“你就是這家新戶主?”




“什麼事?”




“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朱助理想到自己這兩天被著急上火的上司天天罵,就對裴宴充滿埋怨,語氣極差,頤氣指使道,“我們經理找你有事,你跟我來一趟。”




裴宴皺眉:“你們經理?”哪根蔥。




朱助理一笑:“宋氏集團聽過沒?我們經理就姓宋。”




裴宴心頭一突。




……宋宛如?




腦中萬般思緒閃過。




她穿到古代十幾年,對霍家人再多恨意,也淡忘大半。




裴宴不是那種為報仇雪恨而活的偏執狂,也向來不喜無用功,比起復仇,更想離這家子遠一點。




畢竟,與其跟這家子糾糾纏纏,指不定落得第一世一樣慘死的結果,還不如照系統所說,好好搞事業。




總歸等她氣運增長到一定程度,霍妗妗以及霍家人便會遭到反噬,到時候有機會的話,她定會主動往裡添把火。




在那之前,看霍家人倒黴純粹是個添頭——她做任務,是想改變自己原本作為炮灰的結局,活得久一點。




面板上觸目驚心的“存活時間”,她從來不敢忘。




不過。




如果霍家人不願放過她,硬是要來找她的麻煩……




她也不介意鬧個天翻地覆,你死我活。




裴宴摸著玉佩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去哪?”




朱助理報了個地址,是附近一家高端咖啡廳。




工作室不全是宋懷忠的人,他這回是為自己闖下的禍亡羊補牢,不適合在辦公室談。




公共場合。




雖說宋宛如不至於像霍妗妗那樣蠢到動手殺人,但公共場合還是更讓人放心。




裴宴略微鬆動的神情在朱助理看來,就是知道能和宋家人搭上話,內心暗喜。




他面色稍霽,他的想法果然沒錯,這回上司的事能輕易解決。




*




裴宴在一個半開放的包間落座。




高端咖啡廳的飲料價格昂貴,最便宜的意式濃縮也要大幾十。裴宴懶得佔宋宛如便宜,只喝冰水。




朱助理心中不屑,真窮酸。




等了好一會,宋懷忠才姍姍來遲。




朱助理站起來:“經理!”




裴宴面帶冷意抬頭,只見一個富態的中年男人朝她走來。




她愣住,這誰?宋宛如的新助理?年紀太大了吧。




宋懷忠在她面前坐下,點了杯咖啡,狀似和善:“年輕小姑娘愛喝甜的,來杯奶茶?”




裴宴等了半天沒等來宋宛如:“就是你找我?”




宋懷忠“呵呵”一笑:“沒錯,我是宋家酒樓潯陽分店的副經理,我們總經理宋宛如小姐常駐魔都,所以呢,我算是潯陽店的實際管理者。”




他語落,專門停頓一下,給裴宴留下時間驚訝、崇拜。




然而裴宴只一挑眉:“什麼事?”




派人來敲打,這不像宋宛如作風,難不成這事其實跟她無關?




宋懷忠沒想到裴宴態度如此冷淡。




他按捺住不爽,說:“小姑娘,你應該不知道,你買下的這家商鋪,其實早就被我們宋家酒樓定下了。價格早已敲定,180萬。你這突然冒出來,搶了我們定好的東西,這不合適吧?”




“不過不知者無罪,多半是那個前戶主為了賣高價,說了什麼話矇騙了你。既然你已經開始裝修了,就添個5萬,185萬,你將這商鋪還給我們,我們兩清,我個人呢,就算欠你一個人情。”




他先是一通道德綁架,隨後語鋒一轉,又說給一個人情。




他雖說沒流半滴宋家的血,但到底頂著個“宋”姓,這“人情”擺出來,真挺能唬人。




之前隔壁那家前戶主就被唬住了。




裴宴聽到這八分肯定,但以防萬一還是確定道:“你們總經理知道你來找我麼?”




宋懷忠面色一沉:“總經理常駐魔都,哪有空管潯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