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和談

 此時聽得江博物發問,眾人紛紛豎起耳朵,想知道這位年輕的狀元郎可有高論。

 其他人只是想想,有人直接開口:“是啊。謝修撰一言不發,莫非有何高見?”

 說話的人姓吳名書文,與江博物、申遇時同為翰林院編修,官品比謝拾尚低半級,平時卻最是喜歡擺出老前輩的架勢支使新人。

 支使不了品階更高的謝拾,他便時常支使同為編修的江博物與申遇時,二人起初抹不開臉面,時間久了也就不搭理他了。

 儘管遭罪的不是謝拾,但謝拾靈敏的直覺卻告訴他,此人對他頗有幾分敵意,江博物與申遇時,指不定都是受謝拾的連累。

 起初謝拾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擔心其中是否有誤會,還想著能化解便化解的好。

 某日往徐家見夫子時,聽夫子問起他在翰林院是否適應,謝拾隨口提及吳書文此人莫名的敵意,這才從夫子口中得知真相。

 原來吳書文此人乃是夫子徐衡的同年。八年前的殿試中,二人同為二甲進士,又經館選進入翰林院,成為庶吉士。

 吳書文出生來歷與徐衡相差無二,都是寒門書生,備受師恩,而後迎娶恩師之女為妻,就連科舉中試的年齡都相當。

 經歷相似,又是同年,在翰林院中本可相互扶持,縱然不為知己好友,也有幾分情分。偏偏吳書文卻對徐衡百般看不慣。

 只因後者作風簡樸,既不好女色也不愛奢華,即便中了進士依舊如此,不僅第一時間接來妻子,租賃住宅亦是精打細算。

 與之相較,成為翰林便大肆慶祝,靠岳家在京城買下住宅,僕婢環繞,又納美妾,過上官老爺生活的吳書文便形同暴發戶。

 事實上,他的所作所為是大部分新科進士的常態。偏偏有一個徐衡對比如此突出。

 同僚之間常有後院夫人往來,


吳夫人見過雲氏的日子,心裡不禁羨慕非常,偶爾在嘴上流露幾句,令吳書文惱火非常。加之他與同僚吃喝玩樂,徐衡卻只在衙門與住宅之中二點一線,更令他視之為偽君子。

 同在庶常館的三年中,性格作風都有不合的二人又有過不少次摩擦。徐衡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吳書文卻很是心有不平。

 三年之期一過,庶常館散館。所有庶吉士都要通過考試成績決定去留。第一等留任翰林院,第二等入京中六部衙門任職,第三等則出任地方為知縣。

 吳書文人品雖一般,才華卻很是不錯,年輕時也是風流才子,最終考取一等成績,留任翰林院;而徐衡不想在翰林院一呆十幾年,只做枯燥的修書工作,索性故意考得差了一些,果然如願被分到了戶部。

 這一結果令吳書文很是得意。

 哪知三年又兩年,他便後悔了。翰林院固然清貴,相較於其他官職卻是清閒又清貧。難怪甚至有庶吉士故意考差,主動外放出京,找機會到富庶之地擔任知縣。相較於清貧的翰林官,那才是肥差啊!

 翰林官固然是內相,有入閣之望,可吳書文在翰林院中毫不起眼,只怕再待十幾年都未必有出頭之日。他頓時大為懊惱。

 早知如此,不如找個肥差外放!

 而擔任戶部主事的徐衡在吳書文眼中的偽君子形象再度加深。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他認定後者必然也是為了謀利才找門路入的戶部,只恨自己一時糊塗、誤了大計!

 ——這話還是他醉酒後與人說的。徐衡輾轉聽得交好之人提起,只覺得匪夷所思。

 謝拾聽罷,同樣覺得匪夷所思。

 大概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

 此時聽得吳書文明顯陰陽怪氣的話,謝拾表示殺傷力為零,他不動聲色地答道:“高見談不上,大家各抒己見,無有高下之分,謝某恰逢其會,願意拋磚引玉。”

 說罷,他清清嗓子:“邊關之事,我與諸位遠在京中,皆是紙上談兵。北虜內鬥,大齊是否該袖手旁觀,諸部之中,該與誰為友,與誰為敵,滿朝上下,我以為有一個人必然最是明白——那就是薛大帥。”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稱是。

 “謝修撰所言甚是,邊關之事當問策於薛大帥。他對虜情之熟,想必遠勝京官。”

 儘管大齊文武彼此相輕,開國之時武將重於文臣,如今文臣地位卻重於武將,但終究不至於如前宋一般畸形。更何況薛敬不同於一般武將,說是擎天之柱亦不為過。


 吳書文猶不滿意,只覺得謝拾將皮球推了出去,他刁難道:“翰林官乃內相。莫非將來謝修撰有望入閣拜相,卻要將國家大事推諉於武人而不能自決?”

 這話說的也沒毛病。涉及兩國外交之大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內閣閣老們又何須向遠在邊關的一介武臣諮詢?薛大帥地位是高於底層文官,卻遠不及閣臣。若是在永昌年間,還得千方百計巴結閣老呢。

 謝拾默默看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我不是說的很明白了”的意思嗎,薛帥覺得能打就打,不能打的話就議和:“……邊關不靖,則無從發展國力。一如收回拳頭乃是蓄力待發,大齊縱然暫時與北虜言和也是為出拳而蓄力。互市之事,如永昌舊例,不可;互惠共贏,可也!暫蓄一時之力,將來重拳出擊,我以為未嘗不可。”

 眾人都不禁點頭,以為他說的有理。

 蓄力出拳之說,簡單而又形象。

 吳文書還想糾纏不放,這突然聽得身後傳來捬掌之聲,有人輕讚一聲:“不錯!”

 他嚇了一跳,扭身往後一轉,險些驚得栽倒在地,忙不迭起身作揖:“李中堂!”

 內閣有三間小樓,東為誥敕房,西為制敕房,其中辦公者皆為中書,而內閣大學士則居於中間的小樓,故而又被稱為中堂。

 聽見動靜的一眾翰林官此時紛紛起身拜見中堂,李岱受了禮,便履行起職責來,察問翰林院史館編修實錄和齊會典的進度。

 摸魚的翰林官們紛紛凜然。

 作為翰林院侍讀學士,修史之事還輪不到李岱實時監督,今日也不過是隨口問一問而已,具體的事項還是交給下面在管。

 只是這隨口一問卻發現驚喜,謝拾雖是資歷最淺,修史進度卻位居一流之列。在他前面的只有幾位經驗豐富的老翰林而已。

 李岱不免又讚了他兩句。

 而後他便將謝拾單獨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