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殿試





故而海上之盜匪,雖有外邦之人,亦有大齊之民。而所謂倭寇,真倭不到五成。




這也是沿海倭寇為何總是剿不完的原因。海禁一日不開,總會有人出海為盜。如此,沿海之民空受海盜之禍,難享海貿之利。




反之,開海禁,造堅船利炮以護海疆,令沿海百姓靠海吃海,以本國特產與外國互通有無,乃至引進糧種、補充白銀……不說海盜絕跡,至少沿海諸府縣必然發達。




以上乃是謝拾偏向傳統保守的策略,儘管在許多人看來,這或許已相當“革新”。




特意瞭解過陛下與何首揆這幾年的施政,謝拾隱隱感覺到他們是傾向開海的。




只是開海在謝拾看來只是治標。




治本之策,他以為在技術革新。




“……荀子有言:‘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誠哉斯言!假物之利,禦敵於外,安民於內,有何不可得?”




謝拾大書特書。




從太古先民以石器狩獵,到後來的青銅器,鐵器,乃至如今的火器;從太古先民刀耕火種,到後來的翻地、施肥、牛耕,千年以降,翻種土地的農具亦從耒耜不斷改進,由直轅、長轅,到曲轅、短轅……這些技術的革新從前少有人重視,只有結合史書,才能發現它們的作用。




說是推動時代前進,亦不為過。




譬如從春秋到戰國的變化,其他因素且先不談,生產力的進步便是重要原因。




春秋之初,主要流行的是青銅器,鐵器生產不易。




待到春秋後期,既有“龔耕種植法”的出現使得糧食產量增加,又有治鐵技術的進步,使得越來越多鐵製的兵器和農具被生產出來,更多的荒地得以被開墾,更多的人口得以被養活,更多的國家有了擴張的資本與需求……戰爭之火開始蔓延。




相較於只讀聖賢書的讀書人,謝拾最大的優勢便是曾在




夢中縱覽古今,博覽群書。




被時代的壁障矇住雙眼的人,不會擁有像他這樣跳出歷史侷限,直指根本的眼界。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謝拾寫策論時還是收斂了許多,以免過於超前為世人所不容。畢竟生產力發展到某個階段,必然無君!




他的策論重點放在技術革新對農業和軍事的幫助,確保圍繞強國富民之說不偏題。




“諸夏之所以勝夷狄,軍器之利不可小視……”




以歷朝戰事舉例,謝拾的論點可謂有理有據。至於農業上技術進步帶來的變化就更為直觀,此乃強國富民之根本。




殿試結束時間在申時(15~17點)。午時宮中供應午餐,每人兩個饅頭、一碗湯。




謝拾正好打完草稿,一篇策論他寫了近萬字,損耗的精力絕非幾百字的經義可比。




此時腹中空空,頭腦亦微微發暈,他連忙擱下筆,一手一個饅頭,蘸著湯大吃起來。




吃了個半飽,謝拾開始謄抄。




遠方天穹,紅日漸漸西斜。




莊嚴壯麗的宮殿籠罩在紅光之中。




謝拾停筆時已經不早,此前已有不少人納卷,獨他這會元郎猶自在前方奮筆疾書。




他起身收拾好筆墨紙硯,跟隨指引前往東角門納卷,便一振衣袖,快步邁出宮門。




雲霞漫天,宮牆腳下先他一步出來的嚴元浩等人看見謝拾的身影,連忙招手喚他。




謝拾大步走過去。




“謝兄,就差你了。”嚴元浩絕口不提策論對題,一開口就是約飯,“殿試已畢,咱們打算到醉月閣好好犒賞自己一頓!”




“醉月閣?”




謝拾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的就是整日醉醺醺的龔興源,當下眉頭便是一皺。




他對這等秦樓楚館與往來之人皆無好感。




當然,謝拾反感的只是背後主家與嫖客。其中身不由己的可憐人,謝拾有的只是憐憫。若有機會,他願出力助其另謀生路。




“謝兄誤會了,這醉月閣並非風月之地,而是酒樓。只是客人若有所需,亦可請來清倌人排演歌舞……”




於方遠在京中數年,也參加過數次文會宴飲,只聽謝拾說了幾句,他便心知謝拾的誤會,忙解釋道。




“大齊律,官員不得狎妓,且學宮亦有成例,我等雖未入仕,豈敢公然違律?”




既然如此,謝拾不再拒絕他們的好意。他點頭答應下來:“……那就一起去罷。”




一行人沒走多遠,便聽得身後一陣喧譁。




回頭一看,只見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自宮城之內而出。清道者皆著戒服,有執班劍者,有執儀刀者,有執鐙杖者,青色白澤旗在風中招展,遠遠可見紅銷金傘……這氣派,這架勢,莫非是皇子皇孫出行?




便有人驚訝地問了出來。




依舊是熟悉京師事務的於方遠為之解惑:“應是陛下愛女晉陽公主。晉陽公主為陛下嫡長女,陛下欽賜其儀仗一如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