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長 作品

第二百零六章 西登玉臺(六)

蕭扶光又坐了會兒,忽然轉頭問他:“你今日為何會來?”

今日是蕭寰沐浴整理之日,明日才準群臣弔唁。

司馬廷玉答:“是我去萬清福地求陛下,說要為太子殿下抄經祈福。”

他能寫一手好字,連萬清福地的道經都要委託他來謄寫,皇帝自然會準他來太子宮中。

蕭扶光攥緊了拳頭,咬牙道:“他平日裡對阿寰不管不問,昨夜我們跪著求他也不來。如今人死了,他這時候倒想要做個好爹了?”

司馬廷玉看著她,伸手覆住了她的拳頭,大拇指一點一點鑽進她指縫中,慢慢地攏開了她五指,最後同他的手指交錯糾纏在一起。


我也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太子死活本與我無關。”他又道,“太子是你弟弟,你跪我只能陪你跪。今日我想見你,不知找什麼理由來,這才去求陛下,否則我也不願入萬清福地。”

蕭扶光看著他的臉,昨夜裡沒瞧清楚,今日方注意到他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廷玉,你待我真好。”她抓緊了他的手,低低啜泣,“可阿寰死了。”

這句話她昨日起便說過,但這同他待她好並沒有什麼關係。眼下她只是被蕭寰之死蒙了眼,沒有心情來打情罵俏罷了。

好在司馬廷玉能設身處地地為她想,正如他曾所說——要時時刻刻低她一頭,才能長長久久地得到光獻郡主。

他伸出另一隻手,將她腦袋攏到自己肩頭,任憑她靠在自己肩頭流淚。

蕭寰床頭的長明燈閃了一下,似是死者不甘心最心愛的姐姐如今靠在另一個男子懷中。

司馬廷玉面無表情地看著那盞燈,示威似的在蕭扶光頭頂輕吻了一下。

活著的人他都不怕,死了更沒再怕的。

蕭扶光哭夠了,司馬廷玉又來替她擦臉。

式乾殿內除了平時伺候蕭寰的幾個小宦官便再不見別人,欽天監來過一次,帶來了皇太子喪葬的批書。

高陽王那幾位上了年紀的也來了,後頭還跟著雲晦珠。

畢竟高陽王一脈兄弟都是宗室年長些的,先帝駕崩數年,宗室能排得上號的長輩非他們幾位莫屬。

高陽王等人在同

欽天監議定大殮破土與入陵的時辰,雲晦珠則來到蕭扶光身邊,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睛難受地說:“阿扶,你節哀。”

節哀這個詞兒,蕭扶光聽膩了。她也知道雲晦珠是為她好,於是強顏笑道:“我沒事,你這時候怎麼來了?”

“我聽外祖說你在,便來了。”雲晦珠看了司馬廷玉一眼,小聲問,“我還聽說,你同小閣老昨晚在雨裡跪了一晚上,都沒請得動陛下?”

蕭扶光默默點頭,算是應了。

雲晦珠也是個重情重義的,父母早亡前也是被家中人捧在手心上長大,無法理解這世間竟有不愛子女的父母。

“太子殿下病危,他是做爹的,看都不來看一眼,你們還求他?!”雲晦珠咬牙道,“可真是個好爹!”

蕭扶光豎起手指示意她噤聲:“小心隔牆有耳。”

雲晦珠一扭頭,見角落有個模樣清秀的小宦官,正鬼鬼祟祟地望著他們仨人。

“我才不怕。”雲晦珠道,“我有阿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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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清福地內,皇帝罕見地沒有坐在太極陣上。

他雙手負在身後,正仰頭看著屏上筆力遒勁的狂草。

姜崇道垂首躬身侍立在門邊聽候他差遣。

皇帝忽然問:“太子今年多大了?”

姜崇道心底掠過一絲疑惑——太子都死了,皇帝為何問起這個來?

他自然沒有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只是恭恭敬敬地答話:“回陛下,太子殿下是赤烏十七年生人。昨日正巧是太子

生辰,殿下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