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169章 至1158頁

 習慣了嚴謹工作的奶奶本不想耽誤他的工作,但是在情急之下一時就會適得其反的把原本不想說又與存在意識的迫切混攪在一起很難周全地失口問了一句:“現在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沒有一絲地怠慢:“革命工作!”“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麼?!”她隨之糾正了些許偏差。海波仍然表現出一副傲慢十足的樣子回答道:“除了寂寞,我什麼都想要!” 

 婭琴頓時便亂了方寸,瞪著那雙開始鬆弛的大眼睛盯著孫兒俊俏的面孔,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成了一瓢渾湯:‘悔不該帶他來到這裡,現在他變的越來越令人費解,上帝保佑!願‘那些現象’千萬不要落到他的頭上’,等到她說出口的卻是:“別忘了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那會兒你所看到的。”沒有得到迴音,給她留下的其實就是個支撐她生命的虛影。 

 她在半醒狀態下思索了一會就去鄰家,她把留城一事這麼這麼地和老大姐如實說了一遍:“徐廠長對我說,你說的那種現象,街道的政策裡都有死規定,託人也沒用,等新政策下來也許會有改觀。”然後就復蹈舊路去拜訪可以成事的老面孔嘗試能不能早一點讓孫兒的願望早日實現,同樣也是讓自己的願望早日實現。 

 形勢大好下的一九七四年春節一眨眼就過去了,海波也如同‘溫吞水’一般‘被迫’與奶奶一同去了徐家。也不知海波對彩琴說了些什麼,她就大大方方的同意將婚期往後推延,至於延期到什麼時候依舊是‘再說嘛’。 

 這次專門求人換回的‘收穫’也讓婭琴有口難言,事情辦不成還攬來了更多的煩心:‘溫組長?他正蹲在自己建造的監獄裡’、‘要防還是要防身邊人才是’、‘人家現在省裡都掛了名’、‘該來的遲早會來,你要保重啊’等,重回大院看不到絲毫希望。 

 她看了一眼佈置一新的房間和摞在一起的幾床大紅大緑、有龍有鳳地緞子面被索性當著大家的面製造出一個極為輕鬆的氛圍,果斷堵住了再往下說很可能就會出現的隨意尷尬:“就依你倆最後一次,但是,過了春天再不能越過秋天,我看最遲不過八月十九日,這天可是個好日子,好讓所有來賓都喝上豐收好酒。” 

 老徐知道這個日子並沒有出處,分明就是隨口杜撰也就跟著樂呵呵的點頭附和道:“是不能再往後拖延了。” 

 彩芹斜著眼角瞄著海波,她有苦難言:‘誰讓自己過早的越了紅線!’海波則無所謂似的對著彩芹說:“我們就聽長輩的,再說吧。” 

 婭琴最是看不慣的就是他染上了這種不油不膩的表現,氣的她不露聲色地磨蹭著牙床。 

 能夠讓趙婭琴失去理智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重大決定還是由一件極為細小的事情而引發:那是一個晴好的禮拜天,對面那間空房子搬來了一對上了歲數的新主人,靠勤以學習用來打發時間的婭琴隔著窗稜看見這對老夫妻的一舉一動都那麼有條有理,一顰一笑也是那麼如賓相敬,她的內心自然也就不再那麼安靜了。 

 儘管後來她的目光大多還停留在書本上,然而,過了好一段時間也沒翻譯出一段完整的句子來,她乾脆丟下了手中的鋼筆,摘下的老花鏡隨手扔在稿紙上靠在椅背上看著門前來來回回搬著雜物的人,浮想聯翩的雜七雜八此時也就理所當然的趁虛而入了,她覺得心裡怪煩的,便想著也把家裡收拾收拾換個好心情,繫好圍裙說幹就幹地忙碌開來。 

 她先是用雞毛撣撣去拐角和畫軸上的蛛絲與浮塵,後來又把方桌往外拖了拖想除去靠牆那面殘存的老垢,一不留神,胳膊肘碰翻了毛主席的半身白瓷像,清脆的聲響嚇得她額頭上沁出了虛汗,她來不及關門,敏捷撿起幾個大塊往被窩裡一塞,返身再撿拾零碎小塊時鄰家老姐和新鄰居已經堵在了門前關心地問道:“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摔倒了。”“沒傷到哪裡吧?”婭琴機靈地將手中的碎片丟在了鐵皮簸箕裡發出的聲響與她的謊言完全一致:“沒啥事,本想除個灰塵,不小心打碎了碗碟,”然後先是對著老姐說:“來了新鄰居,往後就更熱鬧了,”後又對新鄰居說:“以後常來家裡坐坐。” 

 一番輕鬆話語過後並未見她向後挪移半步,大家唏噓三兩句也就各忙各自的去了。心臟突突跳動著的婭琴對此可一點也不敢慢待,她要想出最好的辦法處理好這些碎片,這麼想不行,那麼做還是不行,‘不如現在出門,待天黑以後再作處理’,於是就把簸箕放入內間,來來回回不是佯裝掃地就是整理日常的零碎,注意力卻集中在聆聽外面的動靜上。見房屋主人都不在院子裡的時候,她便鎖上房門面向陌生的幹活人客氣了幾句,穩穩當當地拾階而上去了新華書店消磨時間,直到天擦黑時才返回家中,照樣是九點過後熄燈休息。 

 然而,她今天並沒有休息,而是提心吊膽摸著黑拾掇著陶瓷碎片,生怕它們發出一絲響聲,起初她是準備趁著夜色丟進外面的垃圾池了事,轉而一想又覺深夜出門極不妥當,萬一遇上巡夜的盤查起來豈不是要大禍臨頭?她的思維還沒有退化:僅憑一封不讓瀏覽的匿名信都能讓她吃盡苦頭,這一包主席的碎片還不直接能要了她的命!?對,還是白天人多便於遮眼。 

 忽隱忽現穿透窗簾的渾濁月光偏偏這會兒不再暗淡,使得才有睡意的她兩眼直勾勾停留在了椅面上的水平儀的皮套上,這是布斯洛夫送給她留做紀念的物品,異常清醒導致她把它看成是一把小手槍,而且越看越像是一把精緻的勃朗寧手槍!她安靜不下來了,便起身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一把將它抓在手中立刻就陷入了深思:這是她在反蘇高潮時期出於謹慎才把它塞進了主席像底座窟窿裡的,怪道海波到處翻找,問他也不說呢,順著這條思路走下去就越想越感到不大對勁,那些平時根本就不會注意的詭異現象現在也越來越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特別是那次進門時看到他坐在書桌前倒拿著書本想糾正已經來不及的樣子……,‘幸好我燒掉了所有信件’,她越想越多,越想月覺得後背發涼……倏地,一個可怕的聯想牽引著她回到了在沃爾科爾山上與老藥農那段曾經對過的話:“這種菇子最好不要去碰它,看著豔麗弱小,它的毒性卻是非比尋常。”“為什麼說非比尋常呢?”“問的好,它的毒性具有麻痺神經的作用。”“記住了,老爺爺。”“光記住不行,要記就要記住它獨到的藥性,上帝造出的萬物樣樣都有它的用途,需要用到它時便是一劑良藥。”“噢,這菇子還會那麼神奇呀。”“它呀,”白鬍子老藥農左右瞧了瞧拽下一片極為常見的灌木葉片接著說:“它與這種葉片混合在一起搗成的漿汁可以喚醒久睡不起的人,不過,救醒了也是個廢人。”“哎呀,這麼神奇啊。”“但是,你也要記住,正常人要是誤喝了一口這樣的混合汁液可就沒了精氣嘍。”“哦。”因為當時事出無意,她也沒再深問下去,但她記下了菇子的外形和它獨特的色澤以及那棵隨處可見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