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164章 至1118頁

 “爺爺睡著了。”他轉過身來時對奶奶作了最為簡單的表述,“讓他睡吧,”婭琴不再對孫兒說出白白天發生過的一切:“等他醒來時我會陪他一起賞月。”這時院子裡也炸響了遙相呼應的鞭炮和童叟不規則的頑斥之聲。 

 “那好,明天我叫些人來把這裡打掃打掃。”“別別別,你安心去吧,奶奶我現在只想清靜清靜。”海波隨即就說:“我聽您的”同時也扣好了風紀扣。就在他快要邁出門前的那一刻,一個不經意的一瞥又讓他止住了腳步退回到了臨時擺放在門後靠牆的書桌邊停了下來,他好奇的拿起了一個酷似‘勃朗寧’手槍的槍套反覆打量了一番感覺很輕也就沒再開了它,隨後便若無其事地把它放回到了原處重又補充了一句:“那我先去了。” 

 “去吧,孩子。”老人家愁腸百結地望著離去的身影,卻憬然有悟地聯想到了小芹,她是多麼希望孫兒能和從前一樣常和小芹姑娘結伴來家裡耳鬢私語的說著悄悄話。然而眼下他的進步與忙碌又讓她樂以忘憂的深知自己的所思不可兩全,稍瞬即逝的輕鬆之念馬上就被孫兒走上臺階轉彎離去的每一步都被那輕車熟路所替代,不得不使她疾如旋踵地又回到了複雜的剛才:‘難道他真的會知道這幕後發生的一切?這麼大的事兒他怎麼就跟沒發生一樣?在這之前他就知道我會搬來這裡?不,不能……’她無法斷定。 

 “海波走啦”這是老劉發出的微小顫音。 

 婭琴緩步折返走近他就說:“知道他回來還不和他說兩句。”“我…,我對不起他呀。”“嗨,”她急忙故意做出了內沉外賢地嗔責:“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樣的話,我去把孫兒給你捎來的月餅端來,就著這月光,給你哼一支小曲,到時看你還能不能想得起來那是哪一年。”枯木逢春的舊憶使得老劉的眼角和口角都發生了超然的變化,她旋即又像哄小孩子那樣又說了幾句讓他寬心的話兒。 

 待她將撕好的燒雞和月餅外加兩杯溫開水由一個托盤一併端到床前時,老伴的一個呼嚕再次令她強顏盡喪,禁不住脫口言道:“你比我有福,起碼連個疼痛都沒了。” 

 這個中秋之夜她就是坐在小凳子上伴著吱呀吱呀的開關門聲和嘩啦,噗嗤的潑水聲一直孤獨的坐到月兒西斜時才等到老劉的醒來,餵飯、喂藥、換尿瓶、擦身體,待這一切完成之後所有的浪漫與在喉的慰藉全都被一個接著一個的哈欠所替代,就是這樣,婭琴也沒有忽略她心中疑慮,更沒有屈服於眼下的不清不白,就在臨睡前她還孤傲地立在窗下仰頭對著那些在皎月近前朵朵形狀各異的流動雲團說:“變吧,等我閉上眼睛時也不會去分析你。” 

 與此同時,她的孫兒正與那名女強人在一起鬧得正歡。 

 天亮以後,婭琴才像個樣的看清了這個院落的全貌:一口水井被三戶青磚木樑的房屋包圍著,靠北座落著三間跨的二層閣樓,樓頂的兩端飛簷被龍頭鳳尾所替代,漏網的怪異走獸大小不一連接著東西廂房一直延伸至北邊的門頭,零零落落不太茂盛的秋草在高處隨風搖曳,背陽的牆角和石塊的縫隙處留下的全都是不捨離去的苔癬。婭琴攏了攏頭髮向來時的北門走去,她想看看迎門的那堵硃紅高牆是何所在。 

 門對門同樣早起的一位少婦開門與她打了個正面,婭琴本能的向她送去了微笑,對方倒是抬起了眼皮卻又毫無表情地退了回去,從她清晨鮮麗的著裝和明媚的臉龐輪廓上不難看出這位少婦擁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量膽,何況還有一身保有婀娜萬千的曼妙身段,不說百姓,就是在官員面前也絕對屬於那種能讓平靜變為騷動的禍水級別。‘認識以後也許就不會這樣想了’,婭琴沒把這樣的照面放在心上,她拾階而上仰頭方知那堵朱牆原是一座廟宇。 

 闊約兩米的小道不是很長,十來分鐘便能走個來回,東頭有好幾家店鋪,如布莊、糖果店、鐵匠鋪、燒餅油條早點店,還有做紅白二事的,現在只有賣早點的在忙碌中等客,稀粥的甜香氣息順著屋簷向上升騰;相比之下,巷道的西頭就冷清多了,兩邊高牆的盡頭唯獨只有一處公共廁所。 

 她駐足在昨天根本就沒注意過的門頭之下仔細端詳著大門外側那對雕刻精美、頂端已被摸磨的泛出青光的獸石鼓,這對石鼓的兩面不是雙龍戲珠就是鳳銜花舞,下面還各有一個倒掛著的可愛小獅,門頭更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園林九曲木雕。 

 “這裡以前保準住的是一門大戶人家。”習慣了推敲的同時,腳步也邁過門了檻回到屋裡將煤球爐拎到院子裡點著了柴火,沒過多大時辰,好幾股濃煙就將整個院落籠罩。 

 說來也怪,待生火的煙霧散開時,晨忙的老老少少都會交替來到水井周圍提水洗漱,可誰也沒有向誰有招呼晨候的意思,不是懶洋洋地提完水就走、就是裝模作樣的仔細翻找著米粒中還有沒有沙子,要麼就是假裝咳嗽吐著永遠也吐不完的口水或痰、再則就是蹲在一邊使勁刷著不出泡沫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