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67章 至514頁

 好在,在這個消息閉塞的真空階段,從哈爾濱歸來的米奇告訴她說:“我回來時經過那裡,沒見到契柯夫,二娃說他去了西區,不過二個孩子倒是挺活潑,就是身上的衣衫陳舊了一些,走時我給他們留了些銀兩。”阿芳連忙致謝:“太感謝您了。” 

 正在一旁忙碌的賀東平便說:“吃苦頭的孩子,長大以後多有出息,等有閒時,我一準也會過去看看他們的。”他們二人的話語說的阿芳既是感激又是擔憂,當下只能自嘆自己分身乏術了。 

 相對平靜地生活沒過多久,大馬路上再次頻頻出現了全副武裝的軍人身影,他們一改往日的疲憊,威武雄壯的唱著激昂的歌聲、大踏步地列隊前行,奇怪的是,這樣的現象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便銷聲匿跡了,原來他們連自己都搞不明白,這次的換防竟然演變成為一場地盤的爭奪,是自己人要和自己人打起來了。 

 一時的寧靜很快也被打破,非正常死亡也日漸增多,再後來,食品的供應也出現了緊張。又一個新年照樣不期而至,過後,這種現象越發的顯現出來,本來這裡是不缺少糧食的,現在也實行了配給。 

 一度鬆弛的邊境再度恢復了許出不許進的狀態,拿不出居留證明的就別想在這裡得到任何食物。‘蘭芳工廠’有幸受到了保護,每月的糧食份額基本上還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據說,從民國東北運來的糧食現在都是從滿洲里亞直接過境了,為的就是要確實保障西邊繁華地區的供應。 

 阿芳為了能讓工廠裡沒有造冊的工人感覺不到這一點,她精打細算著,甚至在家裡都習慣讓女兒先吃好,然後才說自己年齡大了,吃不下去那麼多。就連向來任勞任怨、沒說過苦的獵戶家的也在一旁發出感慨的說:“照這麼下去,以後連鍋碗都不用洗嘍。” 

 阿芳現在還養成了一個習慣,但凡聽到一些不明白的消息,回來以後首先就要向女兒討教:“你知不知道,今天‘真理報’上又在怎麼說?”婭琴搖了搖頭,喝了一口水後才說:“天天說的一樣,都是些‘要絞殺那些妄圖推翻革命政權的人。’” 

 “有沒有說到東北方面的事?”“有,和這裡一樣,都是打來打去的。”阿芳見女兒愛搭不理的,就乜了她一眼也不再往下問了。 

 一條不幸的消息不應該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飄入阿芳的耳朵眼裡,當她聽到時,外面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她將信將疑的拉著女兒的手說:“走,隨我一起去那裡看看去。” 

 一路上,二人經過了不少民宅院落,偶爾中,阿芳發現,在見到的一些正在忙碌的主婦們中,她們的面色像是有了極大的改善,就好像她們剛剛才做完最開心的事情一樣。後來才明白,如她們一樣擁有興奮之情的婦女們還不在少數,原來都是這個不幸的消息釋放了她們多年來的抑鬱,一改往日的勤儉吝嗇,紛紛從地窖裡取出了珍藏的老酒或臘肉用來討好自己的男人,並且振振有詞地說:“你們男人呀,都是被她給教唆壞的。” 

 而那些撕扯著美味、品嚐著老酒味道的丈夫們卻是一手摸著自己娘兒們胖嘟嘟的大屁股得意的附和著:“說得對,天底下有她沒她原來都是一樣的。” 

 當她倆趕到時,門前仍有不少圍觀人群,但是‘芙蓉院’的大門已被關閉,還有好幾名警察在那裡維持著秩序,不許任何人越過只有兩級的臺階,阿芳試圖說自己是這裡的廚子想越過阻攔,也被無聲的擋了回來。她只好讓女兒去看看張貼在一旁的公告。 

 婭琴昂首踮腳一字不漏的念出聲來,在聞知斯洛莫娃是因為飲鳩自盡時,面如土色的阿芳直愣愣地看著女兒,渾身都沁出了冷汗。 

 對於斯洛莫娃的突然離世,她決不會相信她會是自殺,可誰又都說出她不是自殺的理由呢?調查在繼續。 

 坊間裡現在更喜歡頻頻相傳的倒是守門的老媽子不厭其煩的嘮嘮叨叨了:那天接近中午的時候,一輛黑色馬車在門前還沒停穩,就下來了一位派頭十足的紳士,他手上拎著一個精緻的小手提箱,進門時就向我禮貌的點點頭就徑直走向了斯洛莫娃的休息室,不用問也是位老客人了,當時見他戴著一副墨鏡,手裡還提著一個精美小手提箱,這樣的派頭,我哪裡還敢多問,等我想起來大廳裡不是很亮時,房間裡已經傳來了他們的說笑聲,房門也隨即關閉。我想,毫無疑問,這一定是院長交往中非常親密的朋友。 

 沒錯,那位來者的確是斯洛莫娃交往中的最親密友人——大法官,康斯坦丁-瓦里奇。起初,斯洛莫娃並沒有認出進來的人是誰,當他麻利的換上了金絲眼鏡、在摘下遮陽帽的同時也扯下了一小片假鬍鬚後,斯洛莫娃這才發出驚呼:“瓦……,”她的聲音立刻就被瓦里奇的一個小小的動作所終止,他說:“現在的世道已經不一樣了,到處都是貪婪的眼睛。”斯洛莫娃曲解了其中含義,就不想過問這些地笑出聲來打趣的說:“什麼時候去了馬戲團啦”說著便迎上前去接受了瓦里奇在她的額頭上的深情一吻。 

 “親愛的,那裡的氣味讓我無法接受,更不願把它帶到這裡、留在你的身上。”“我知道,您可不是個閒人”斯洛莫娃恰到好處的行使了一個女人的特有動作,她的手法非常得體。 

 “哪能呢?”瓦里奇脫去了外套,邊與她親熱邊在她的耳畔說:“我是從海參崴回來的,哪能不彌補你久違的香體。” 

 她對他的莞爾一笑總是顯得那麼迷人,他卻避開了難得一見,輕輕地在她臉上拍了拍,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慢條斯理的與她喝茶聊天,然後再進行例行的瘋狂,何況今天還是個明媚花開的好季節,而是打開了那個精美的小手提箱對她說:“我的寶貝,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斯洛莫娃欣然地看著他一樣一樣的將法國產的葡萄酒和印有英文字母的沙丁魚鐵皮罐頭以及幾種午餐肉,甚至還陪有兩隻玻璃高腳杯,外帶兩付精製的刀和叉,他把這些一一擺放整齊在茶几上就煞有介事的說:“美人,讓我們在布爾什維克的眼皮下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共產主義。” 

 斯洛莫娃不想現在和他說政治,只關心這都是上乘的野炊食品,在市面上是很難見到的,她拿起了那瓶袖珍葡萄酒愉悅地觀賞著說:“這真是精美的打造,您這是從哪兒得到的?”“這是我的一位學生漂洋過海給我捎來的,來,讓我們一同享用吧。”同時接過了斯洛莫娃遞來的酒瓶熟練的去掉了木塞,涓涓而下的細流在玻璃光線的反照下大有垂涎欲滴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