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玉麒麟 作品

第二十章 抓住你了

 入夜,北川城白日裡的喧鬧逐漸停下,一陣入秋後的冷風竄過冰冷的街道。江耀生走在路上,心事重重地搭著手裡的佩劍。 

 他格外不喜歡北川,哪怕北川眼下的繁華早已經不遜色於京城,他面對北川也多有鄙夷和嫌棄,畢竟這裡自古以來就是一片蠻夷之地。從前是蠻夷之地的地方,今後必然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蠻夷之地生長出來的生靈,也一定透著笨拙和低賤。 

 唐雲忠是個駑鈍的傢伙,唐宣文卻也不比他聰明多少。 

 為什麼要執著於唐家軍呢?沒有了唐家在背後撐腰的唐家軍還能蹦躂多久,就是送給唐雲忠又怎麼樣,還能博得一個好名聲,將這燙手山芋甩出去,豈不是一舉多得?這麼便宜的買賣不做,非要爭主帥,為了那點沒啥用處的血性,要拋下這到手的好日子,真是讓人覺得滑稽。 

 誰要爭北川這點地方啊?誰在乎北川這點窮酸的犄角格拉啊?也就是今日周恪己被貶到這裡做一個名存實亡的王侯,不然哪一日他有了機會,也必然要拋下北川,去往那些富庶之地待著。就像他身邊那個有名而無實的女人——眼下也不過是落魄時候消遣的玩意,等到當真回到尊位之上,誰在乎一個鄉下流民出生的女人呢? 

 江耀生越走越快,左右探頭探腦望過去,便小跑著藏入陰影之中。 

 北川喧鬧的街道上來來往往走著不少急匆匆趕出城門的商戶。他們腰裡扎著一圈粗布,推著車的臉上沁出圓滾滾的汗珠子,見著江耀生也笑呵呵打招呼:“軍爺好啊。” 

 江耀生立即感到一種莫名且發自內心的噁心——這幫不懂規矩的北方蠻夷,連打招呼也是這樣惹人厭惡,要知道在京城,連喊錯稱呼都是是要被砍頭的。眼下我是副將,按照規矩他們應當給我平地升一級,喊我“將軍”才是,怎麼能喊一個什麼都不是,連大頭兵都能這麼稱呼的“軍爺”呢? 

 沒有規矩的北方愚民,死不足惜的傢伙們。只有虛偽的聖人言才會覺得他們彷彿是也有價值的,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應該諂媚的、應當討好的、應該盡心竭力的,都不在這裡。這裡只有分不清“將軍”和“軍爺”的駑馬而已。 

 江耀生的憤怒持續了好一陣,他內心彷彿被那個稱呼狠狠刺傷了,這比他以往所受的最嚴重的的傷更加讓他難受傷心,然而這種難受和傷心卻又無法言說與旁人。 

 “果然,相國是對的,為什麼要留下這裡呢?這裡這麼遠,和另外兩個郡又遠隔隆山綿延數千裡的山脈,為什麼非要守著這一塊地方呢?為了這裡,將那麼多地錢糧白白送給唐鎮遠那個昏聵的老東西,那個好大喜功的武夫,這樣的付出,如果拿來供給京城發展自身,那麼去年作罷的山間祭臺、鯀山下圍場的重建,這些不都有錢去做了嗎?” 

 他心口隨著那個偉大的計劃而瘋狂跳躍起來,彷彿一隻雀躍的小鳥正在他的胸膛裡婉轉鳴叫輕快蹦跳著,那種孩子才有的快樂讓他臉色充滿了喜悅的通紅:“是啊,劍閣,劍閣才是最好的屏障,劍閣後面有潢水,還要越過一片褐山才會到京城,每個人都一驚一乍地守著乾門關幹什麼?如果沒有琅琊郡,用隆山來阻擋匈奴,管他們鬧成什麼模樣,這隆山起伏山脈可以把一切都隔絕在外面,屆時他們在北方草原相互殘殺,而我們也不用看著那些蠻夷的嘴臉膽戰心驚過日子,多好啊!” 

 我們是文明的,是講道理的,和那些傢伙不一樣,他們那種牲畜不可能理解我們在做什麼——就像北川那個農民居然能分不清“將軍”和“軍爺”,都是可惡又愚昧的傢伙。 

 今天,不順心的事情是這樣多,不順心到彷彿這一切努力都是白費了。 

 本來原先一切都是好好的,甚至出乎意料地順利,唐宣文在重壓之下不堪重負,最終舉劍刺向手足,而赫連笳雖然沒有殺死唐雲忠,卻擄走了北川侯的未婚妻許梨……世代仇怨本應該由此結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好局面眼見就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