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春 作品

第 35 章 千人千面





先前聽著挺好的,可江家的小東家說,想返鄉的,每家給三兩銀子。




走之前,他們每家都有人在廠裡務工,一個月就能攢一兩銀子。




這番對比,更顯得朝廷沒有誠意。




不過他們聽的故事多,江家宣揚時,是誇誇為主,他們知道聖上是好君王,朝廷也有心繫百姓的好官。




那故事裡不也有被砍頭的貪官壞官嗎?




他們運氣不好,攤上壞官了。




已經七月半,入秋後,冬天就不遠。若沒盤纏傍身,他們返鄉就是凍死的命,不如留在豐州。




一下午的統計,沒有一個人願意回。




沈觀氣得拍桌,晚飯都沒吃幾口。




農莊上靜謐,食品加工坊暫時關閉,原在這裡忙活的江氏親族都收拾東西,躲回家裡去了。




油廠裡,選定的楓江百姓,下午還來榨油,出了狠勁兒,出油率略高了一點,大家都開心不起來。




陳管事讓他們歇息:“東家說了,家裡有事導致的停工,不扣工錢,月錢照例。”




這話聽著窩心,各人回家,原樣講了,交頭接耳一陣,棚屋裡一片寂靜。




醬油坊那頭沒停工,江玉昭早說過,誰給她飯吃,她就向著誰。




江致高同樣留下來了。若是誅九族,躲回家裡也跑不掉。若不是誅九族,現在躲躲藏藏,實在讓人看不起。




他家幾個兄弟來了數次,家裡老父親都帶著他妻兒來勸,他死活不走。




其他三個原也沒走,頂不住家人施壓,陸續留了記錄本,告辭離開了。




江玉昭想不到,最後留下來守著醬油坊的,就剩他倆個互相看不順眼的。




吃個晚飯,唉聲嘆氣,也頭一次叫哥。




“致高哥,你說他們三個會把醬油方子拿走自己曬嗎?”




江致高點頭:“現在不會,以後也會的。不過江大伯這脈倒了,我們在豐州就是個農戶家族,方子全都保不住。他們曬了也白曬。”




江玉昭放下筷子,沒心情吃了。




眼看著日子就




要好起來,怎麼就攤上這事了?




她聽說是李家使壞,往上狀告的。




李家人怎麼這麼埋汰呢?




縣城裡,李家的鋪面全關了,江家的鋪面同樣關了。




各家鋪子的掌櫃帶著夥計,先去敲了江家二房的門。




這才是江家正經的主子,大房二房多年親密無間,他們交接過來,理所應當。




姜楚英給他們開門了,卻不與他們交接。




“大哥家的家財,你們送到我這兒來,我又是個寡婦,這不平白遭人非議?”




幾個掌櫃的氣得吹鬍子瞪眼。




這叫什麼話?




她們孤兒寡母的,這麼些年不都是受江老大照拂過日子的?




二房能有什麼家底?良田鋪面大宅院,不都是江老大這個做哥哥的,不忍心弟弟的獨苗苗受苦給添置的?




說這話,實在令人寒心。




他們轉頭送去鏢局,鏢局有正經大管家,是賬房先生吳術。




他喜靜,徐誠又能幹,通常是徐誠代理,別號“大管家”,實際是大管家的小徒弟。




吳術把賬本都收了,知道他們心裡惴惴的,說了跟陳管事一樣的話。




“東家說了,因家事歇業,與各位無關,月銀照發。若有其他損失,只管報來,我核實後,會一一補上。”




鋪面沒受損,今天“戰場”在江府,鋪面聞聲關門,後頭也沒官爺造訪。




跟農莊不同,農莊那頭已有沈觀接手,陳管事調動不了錢財,吳術還能調用鏢局賬上的銀兩。




他根據各鋪面務工的人數,點數了月銀,每人多三錢,算壓驚。




“本月的先發了,你們歇幾天。”




幾個掌櫃的領了錢,看他淡然的樣子,心情安定。




他們想打聽打聽家事,尤其是清理了鋪面的張掌櫃:“之前還說賣豆製品,我這頭還繼續收拾嗎?”




清貨以後,鋪面內部也要做格局變動。




後院還得再做隔間,往後東家肯定會安插人,不做隔斷,住不開。




吳術稍作沉思,道:“若有人敢來幫工,那就繼續收拾。”




江家的事待查。若事情真的嚴重到要抄家,下午就該把各鋪面一起抄了。




沒到那一步,他們就不能先露怯。




江家在豐州,名頭響亮,商不如官,也不該嚇得屁滾尿流,有失風骨。




另一頭的李家,沒有禁足,堪比禁足。




李家人多,老李頭有六個孩子,三兒兩女一小哥兒。




前三個兒子大,都已娶妻,其中李玉陽孩子都有兩個了,最小的剛滿週歲。




老李頭正妻一個,妾室三個。李玉陽倒是隻有一個媳婦,可他在花街相好的多。




餘下兩個兒子房裡都有兩個人,小哥兒還小,才五歲。四姐兒嫁去了府城,家裡事暫時不知。




五姐兒,李燕白,在花街白家院住著。




這正是李家人慌亂




不成樣的根源。




五月之前,他們就鹽引一事,找常知縣探過數次口風,所拿鹽引翻倍出掉,都回不了本,還得商談。




五月底,他們家想了個法子,以給縣裡接濟難民的名頭,出資五千兩,買鹽引。




銀子略低於常知縣的報價,但常知縣可以拿政績,也算合適。偏被江家截了胡。




兩家積怨已久,江家還出了個五官品,他們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那麼巧,李玉陽在花街裡,結識了一位北方官爺。




又那麼巧,這位官爺,在戶部當差。




更巧的事,鹽引金銀,只是他的職責之一。




父子二人謹慎,沒想立刻去巴結,只試探著說了江家幾句壞話,看看這位官爺的立場。




太巧了,他是江老三的對頭。




他就是來找江家的錯處的。




他當時就出了一個毒計,要烈火烹油,釜底抽薪,要江家死在最風光的時候。




把江家想要的封賞,變成抄家流放。




兩家矛盾有,不至於到這步。




可常知縣拿了他家一萬兩。




這次合作,能換來李家的崛起,能讓李家揚眉吐氣,再也不用忍著遠在京都的江老三,也要常知縣投鼠忌器,不敢把他家當軟柿子捏。




他們也有“靠山”了。




他們想要鹽引,不用再走常知縣的路子。




接觸中,他們又知道這位官爺剛死了妻子,言語中有續絃之意,回頭一狠心,就把李燕白送了過去,暫以外室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