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98 章





原本夫妻倆是打算分房而睡,讓朱彥夜間與許君赫睡在一起,盛彤則與紀雲蘅睡在客房。但紀雲蘅十分堅持,不願再離開許君赫,於是夫妻倆沒再勸,回了客房休息,讓她夜間有什麼事就直接去喊人。




紀雲蘅再三道謝,將人送出門後就去打了水,自己先洗漱乾淨,隨後又端了盆水去屋中,給許君赫身上的血汙擦去。




紀雲蘅端著一盆血水出去,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竟然能流那麼多的血,非常害怕許君赫在她沒注意到的哪個瞬間斷了氣息,所以回去之後她脫了鞋爬上床榻,在裡面挨著許君赫側躺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屋中寂靜下來,窗外除卻偶爾呼嘯的風聲之外,其他時候都沒有別的聲音,因此在離得這樣靜的情況下,紀雲蘅能聽見許君赫微弱的呼吸聲。




她用手貼著許君赫的脖子摸了摸,感覺他比之白天已經降溫許多,又把輕薄的被褥往他身上拉了拉,掖一掖被角,小心翼翼地忙活一番,這才躺下來消停。




紀雲蘅到底是沒有休息好,只盯了一會兒眼皮就開始變得沉重,意識模糊,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




只是屋子裡太安靜,她剛眯了沒一會兒,就猛地驚醒,匆匆忙忙地坐起來,掀開薄被將耳朵貼上許君赫的胸膛,去聽他心腔之下緩慢跳動的心臟發出的聲音。




咚咚,咚咚。




紀雲蘅聽到這聲音,才安心地躺下來,下意識摸到他的手然後緊緊握住。




死人的手是沒有溫度的,許君赫的手心卻還炙熱,紀雲蘅這樣牽著,就能時時刻刻確認許君赫的鮮活。




紀雲蘅沒一會兒就又睡了,只不




()過她睡得並不安寧,頗有些驚弓之鳥的模樣,只要外面稍微傳來什麼響動,她就會被立刻驚醒,然後坐起身去看許君赫,趴在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再去看看他的傷口有沒有流血。




蠟燭在不斷地燃燒,將時間拖得老長,平日裡眼睛一閉一睜就能過去的夜晚,在此刻變得相當難熬。




紀雲蘅都不記得自己爬起來多少次,有時候在眯著眼睛打盹兒時夢到許君赫渾身是血的模樣,她又馬上被嚇醒,對著許君赫查看一番,確認他狀態還算好才會鬆一口氣。




一整個晚上,紀雲蘅都在這種提心吊膽中度過,直到天色將明,窗子隱隱透進來天光,她才牽著許君赫的手,腦袋抵著他的肩膀睡去。




一大早朱彥就出門了,要將打的獵物帶去城裡售賣,盛彤則做了飯,等紀雲蘅出來時,又給了她一身乾淨的衣裳,讓她去浴房沐浴換上。




紀雲蘅昏昏沉沉地洗乾淨身體,換上了素樸的裙裝,將長髮隨意地用髮帶紮起來,襯得一張白淨的臉分外好看。




她忙活完這些後,就捧著碗去了許君赫的床頭,半步不肯離開。




盛彤進房裡檢查了一下許君赫的傷口,笑著道:“果真是年輕人恢復得快,今日瞧著這公子的氣色都比昨兒好多了。”




紀雲蘅聽後就伸著脖子張望,一邊喝著粥一邊盯著許君赫的臉,心想他的氣色好很多了嗎?




盛彤又道:“今日彥哥進城,我叮囑了他買些好的藥,回來給這小公子換上,應該會好得更快。”




紀雲蘅連連道謝,為表達心中的感激,又把那根玉簪給送出去,盛彤卻推拒著不要。




兩人閒聊了兩句,盛彤看著她笑道:“當初彥哥上山打獵,追著一隻貂進了深山,回來的時候受了很重的傷,那幾日我跟你一樣,都是守在床頭寸步不離的。”




紀雲蘅沒聽明白她話裡有話,只道:“傷勢能夠恢復真是萬幸。”




“可不是呢。”盛彤在她旁邊坐下來,又道:“其實我最能懂你的心情,當初我爹孃不准我與彥哥往來,還一度把我鎖在屋子裡不肯叫我出門。”




紀雲蘅道:“你們兩情相悅,為何還要被阻攔?”




盛彤道:“我爹孃覺著彥哥沒什麼本事,空有一身力氣做不成大事,就不准我與他往來,想將我許配給隔壁村的秀才。後來彥哥知道了,便砸了門鎖將我救出來,我就跟著他來了這裡。”




紀雲蘅聽得認真,本能地將手摸索過去,牽住了許君赫的手,問道:“那後來你爹孃又把你抓回去了嗎?”




“沒有,彥哥把以前攢下的所有家當都給了我爹孃,他們收了銀子,就說從此不再認我這個女兒。”盛彤嘆了一口氣,眼睛不經意地看見了兩人窩在一起的手,笑著道:“你們呢?都是泠州城裡的人嗎?”




“我是泠州的,但他不是,他從京城來。”紀雲蘅回道。




“京城呀!”盛彤吃驚道:“那地方跟泠州隔了千里,可遠著呢,難怪你爹孃會……”




她欲言又止,紀雲




蘅也沒有追問,只平靜道:“我爹孃已經死了。”




盛彤趕忙愧疚地說抱歉,又問:“那他可會留在泠州?”




紀雲蘅望著許君赫沉睡的側臉,心道皇太孫怎麼可能會一直留在泠州?他總是要回京城的。




盛彤見狀,心裡又開始猜些別的,拍了拍紀雲蘅的肩膀,輕聲道:“京城和泠州隔得太遠了,那地方達官顯貴多,娶妻多是門當戶對,倘若他爹孃不同意,你也未必有什麼好日子。”




“他爹孃……”紀雲蘅悵然道:“也過世了。”




如此聊著,紀雲蘅突然覺得她和許君赫是這史上最可憐的人了。




盛彤聽後也不再多言,她昨日見許君赫就覺得難掩貴氣,恐身份不凡,今日又聽說他來自京城,猜測是什麼世家子弟。名門望族裡的門道多,哪裡是他們這種村野裡的人能夠揣度的,於是溫聲安慰了紀雲蘅兩句,就沒再多言,退出了房間。




紀雲蘅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見許君赫的嘴唇乾裂,就取了水用指頭沾溼,往他唇上輕輕點著。其後也坐不住,給他擦了擦臉和手,掀開被子瞧了瞧傷口處,又熟練地趴在他胸膛聽他的心跳聲。




許君赫就是在這時候醒來的。




他感覺到胸膛上趴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低頭一看,是個腦袋。長髮散在他的身上,耳朵往他心口處貼,紀雲蘅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紀雲蘅……”許君赫動了動唇,發出沙啞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她一下子抬起身,充滿驚喜的眸望著許君赫,“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得厲害嗎?想不想喝水吃飯?哪裡不舒服?”




紀雲蘅俯身趴在許君赫的頭邊,問了一連串的話,許君赫都沒有回答,停了好一會兒才重複道:“你方才趴在我身上,是想幹什麼?”




紀雲蘅眼眶紅紅的,手指揪著他身邊的被褥,說:“我想聽聽你的心跳聲。”




“你怕我死了呀?”許君赫眼中有一絲笑意。




她眼睛一眨,又哭起來,覺得許君赫特別惡劣,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天一夜裡她有多提心吊膽,多害怕,一醒來就知道取笑她。




許君赫見那些眼淚像是流動的泉水一樣,源源不斷地從紀雲蘅那雙漂亮的眼睛裡落下來,他抬手往紀雲蘅的臉上抹了淚,嘆道:“我這不是好好的,沒死嗎?”




許君赫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自然不知道自己起了高熱,又裂了傷口,熬過一天一夜的疼痛之後,他這次醒來顯然要比先前有精氣神些。紀雲蘅摳著他的掌心,說:“你先前不好,流了很多血,傷口也一直癒合不上。”




“是這些藥不好。”許君赫說。




“彤姐的相公今日進城了,會給你買好的藥。”




許君赫沉吟片刻,而後道:“拿點水給我喝。”




紀雲蘅趕忙去找盛彤,倒了杯溫水給他,扶著他坐起來喝了之後,他就有氣無力地倚在紀雲蘅身上,說道:“你將這屋子的主人請進來,我與她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