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躍 作品

第 15 章





“好。”




等人上了馬車,簾子落下,眼睜睜看著大理寺少卿把人帶走了,晏侯爺才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拿話揶揄他:“就這麼放心?”




晏少將的心胸非比尋常,“媳婦兒有人惦記,說明娶對了,她搶手。”




晏侯爺還不知道他,就看他能大度到何時,“趕緊把人撈出來。”




“成。”晏長陵領命,瀟灑轉身。




晏侯爺眼疾手快,一把提溜住他的後領子,把人拉了回來,沒給他溜走的機會,“急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




“我問你,為何突然回來。”




阿福說得對,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總得來。




邊沙一戰尚未結束,據晏侯爺所知,陛下並沒有招他回京的旨意,仗打了一半這時候趕回來,必是出了事。




晏長陵被他提著後領,跑不掉,看向一旁周清光。




晏侯爺一聲冷嗤,“他救不了你。”




周清光最初還是晏侯爺帶的兵,一手被他提拔起來,後來自己的腿腳受傷後,上不了戰場,見他頗有抱負,尚有大仇未了,便給了晏長陵。




昔日的主子和如今的主子掐上,周清光只能裝作瞧不見,背過身去。




晏長陵逃不掉,也沒掙扎,扭著脖子,儘量維持體面,懶懶地回了一句:“打累了。”




晏塵闕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手上的力道鬆開,“你說什麼?”




侯夫人走的早,晏長陵幾乎是他一手帶大,從小肉糰子帶成了戰場上的少將,他是個什麼性子,自己何嘗不知,早年為了上戰場,扮成士兵偷偷跟了他幾十裡,被發現後,扒住他馬腿不松,撒潑打滾死活不回,至今這樁笑話還在軍營裡流傳。




一個披上戰袍眼睛便會放光的人,說他打累了?




晏塵闕神色一變,緊張問道:“出事了?”




晏長凌沒應,從他手裡掙脫出來,理了理被他揪亂的衣襟,立在那好一陣沉思,似是在組織言語。




晏侯爺等了半晌還不見他開口,不耐煩了,正欲發作,晏長陵雙臂一展突然抱住了他。




他個頭高出一截,晏侯爺被他一抱,完全沒有防備,腳步被撞得退後兩步,心頭一震,竟失了神,“你......”




晏長陵道:“父親,我厭倦了打打殺殺,想家,想父親了。”




他嗓音很低。




晏侯爺竟聽出了幾分滄桑。




“父親放心,我已去陛下面前請過罪了,往後兒子就陪在你身邊,替你老人家養老。”不等晏侯爺反應,一把鬆開他,轉身疾步走向一旁,翻身上了周清光的馬匹。




馬蹄子揚起一片塵埃,人都瞧不見了,晏侯爺才回過神,後知後覺地罵了一句,“不敗家,老子就燒高香了,還要你養老......”




轉頭去找周清光。




哪裡還有人影。




晏侯爺:......




喚來一旁阿福,肅然吩咐道:“派人去邊沙打探一下消息,查查到底發生了何事。”









半個時辰不到,白明霽便到了大理寺。




如今雖已立了案,暫且只是嫌疑人的身份,定罪前,她的行動能不能自由,全憑嶽梁一句話。




下了馬車,嶽梁徑直把人帶到了後院門口。




早上一起來便去了衙門,一堆的人和事還在等著他,嶽梁沒跟著進去,腳步立在了門檻外,“先等會兒,我稍後就來。”




白明霽點頭,“好。”




因母親的死,她幾乎成了大理寺的常客,對這裡算得上熟門熟路。




大理寺煞氣重,尋常官員除了當差的時辰,不會在此停留。




嶽梁不一樣。




吃喝住行都在這兒,連家都安在了府上。




白明霽有些日子沒來了,順著後院的長廊一路往裡走,到了一處小院前,門口的丫鬟見到她,面色一喜,笑著迎了上來,“大娘子來了。”




白明霽點頭,問道:“老夫人身子還好嗎?”




丫鬟一面將她往裡領,一面回著:“挺好,就是時不時惦記著姑娘。”




岳家原本也是京城裡的世家,後來岳家家主犯了錯,被嶽梁大義滅親,親手將人送到了斷頭臺上。




陛下看中了他的忠誠和狠決,封他為大理寺少卿。




如今家中只下剩下了這麼一位老母親。




先前家中倒是有個妹妹,可惜早年落水死了,老夫人自那之後便得了心病。




老夫人頭一回見她,便把她認錯成了自己早死的女兒,那時她有求於嶽梁,抓住了這個機會,將錯就錯,時常過來孝敬老夫人,陪她聊天,替她捏捏胳膊捏捏腿,日子一晃,過去了一年多,倒也成了習慣,隔上一段日子,她還是會來。




嶽老夫人正坐在木幾前晾著香片,見她來了很是高興,招呼她進屋,把手裡的一塊香片遞給她,“閔兒,香不香?”




閔兒是岳家姑娘的閨名。




白明霽接過來,湊近鼻尖聞了聞,抬頭迎上老夫人期盼的目光,彎唇一笑,點頭道:“嗯,香。”




老夫人笑得更開懷了,“喜歡嗎,喜歡你拿去用。”




“多謝老夫人。”




“這還有呢。”嶽老夫人轉頭捧出了一隻大匣子,裡頭滿滿全是香片,“你再挑挑,有喜歡的,都拿去......”




“好。”白明霽挨著她坐下,“老夫人腿腳還會脹痛嗎。”




“整日閒著,哪裡會痛......”




白明霽選完香片,蹲在她跟前替她捏了一會兒腿腳,見她躺在椅子上慢慢閉上了眼睛,便拿了一件單薄的褥子替她搭在身上。




一回頭卻見嶽梁正立在院子裡的梨花樹下,不知他是何時過來的,白明霽愣了愣,走出去問道:“大人忙完了?”




嶽梁點頭。




白明霽便問:“阮嫣的屍身到大理寺了?”




“嗯,這就帶你過去。”兩人腳步上了長廊,注意到她手裡捏著的香片,嶽梁溫聲道:“不喜歡,扔掉便是。”




白明霽回頭,順著他目光看向自己的掌心,笑了笑,“還挺香。”




“過於濃,不適合你。”




白明霽當沒聽到,將其放進了腰間的荷包,“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負了,我拿回去焚。”




沒想到很快派上了用場。




屍首過了一夜,味兒已散了出來。




嶽梁看著她遲遲不上前來的腳步,捏著白布一角,最後再同她確認一回,“當真要看,不怕?”




白明霽點頭。




活人她都不怕,還怕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