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生涼 作品

第265章 病魂常似鞦韆索

 紫砂鍋上冒著氤氳的熱氣,雪白的雲吞在鍋裡翻滾,濃郁的肉香瀰漫開來。

 阿七把藥膏輕輕塗抹在那小丫頭的膝蓋上,那小丫頭痛得一哆嗦,“很疼嗎?”阿七輕笑著,用雪白的布條為她包紮好。“這個傷藥藥效極好的,睡前再換一次藥,三五天就痊癒了。但這個傷口,別碰水,會留疤的。”阿七將那罐藥膏塞進她手裡,在銅盆中淨了手,轉身去爐子上的雲吞,“好香。”她將砂鍋從爐子上挪開,切了一小把芫荽灑進砂鍋之中,濃郁的清香撲面而來。

 “掌事,您嚐嚐。”阿七將一碗雪白瑩亮的雲吞端到那女人面前,一股濃郁的雞湯,熱氣蒸騰,湯麵上碧綠的芫荽青翠鮮亮,細碎的芝麻粒在湯中沉沉浮浮。

 “我現在知道了,那孩子為何對你如此眷戀。”李掌事拿起湯匙,舀了一隻雲吞,慢慢地吃著,“他嚮往的生活,一日

兩人三餐四季,七情六慾五味百年。你這孩子確實很好,只可惜了。”

 阿七盛了一碗雲吞遞給那小丫頭,“小心燙著,慢點兒吃。”

 “姑娘是江南人氏?”李掌事用湯匙攪著碗裡的雲吞,漫聲問道。

 “是,老家在錢塘江畔。”阿七和悅地道。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李掌事笑顏綻放,“江南是個好地方啊!江南女子,溫婉動人。年輕真好啊,不管穿什麼樣的衣衫都好看,硃紅色尤其適合你。”李掌事站起來,指了指她胸襟上的繡花,“只是,桔梗花,卻不太吉利。”

 “什麼?”阿七放下手裡的碗,低頭望著胸前綻放的白色花朵,她卻未曾留意,竟是桔梗花啊!

 “用罷早飯,到後堂來。”李掌事將碗推開,漫聲道,緩步離開。

 汐雲樓後堂,繁花似錦,碧樹成蔭。

 李掌事端坐在椅中,手中端著茶杯,優雅地喝著茶。

 阿七扶著那叫阿如的小丫頭進了後堂,樓裡的姑娘齊刷刷地站了一地。阿七站在最末的一株茶花後,阿如憂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

 “李掌事喚我們來不知要做什麼。”她小聲問道。

 阿七緩緩搖頭,示意她噤聲。

 李掌事環視一週,將茶杯遞給站在她身後的那位健壯的青衣僕婦,清了清嗓子,便緩聲道:“初十那夜,你們都在做什麼?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一字不落地寫下來,簡娘,把紙筆分發給她們。”

 站在她身後粗壯得好似男人的女人將桌上一疊雪浪紙分發到她們手上。

 初十那夜……

 她心裡一涼,腦子炸裂,手心冷汗涓涓冒出。

 那夜,那夜她在哪裡?

 她在傅流雲的被窩裡啊!可這種事,要怎麼訴諸筆端?

 她的一對眉毛皺得能擠出水來。

 “姑娘,紙。”那簡娘一座山似地站在她面前。

 她還未緩過神來,陷在那團旖旎風光之中無以自拔。

 “阿七姐姐。”阿如碰了碰她的手臂。

 小昭幸災樂禍地看著她茫然若失的樣子。

 阿七接過那張雪白的紙,那紙重如泰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怔忡地坐在桌前,雪白的紙上洇著一點濃黑的墨。捏著羊毫筆的手指冰冷透骨。

 一炷香之後,簡娘將紙收回,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寫下的文字:“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極清麗雋秀的一手飛白,輕盈靈動,行雲流水,端的是一手好字。

 阿七低垂著頭,不敢看她,額頭密佈著冷汗。

 李掌事坐在窗前,一一翻看那些“供狀”,有的字寫得扭七歪八,有的錯字連篇,有的不知所云,有兩人說看到一白髮惡鬼越牆而去。但有八人說看到少主將那姑娘安置在自己房中。

 阿七惴惴不安地站在她面前,李掌事一隻手端著茶杯,一隻手敲打著桌上的一疊紙。

 “簡娘,我有話跟這孩子說,煩請你迴避一二。”李掌事抬眸望了那女人一眼,目光溫婉如水。

 那簡娘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掌事逼視著她,雙目如刀如劍,似要把她對半兒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