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病魂常似鞦韆索
小昭正指揮丫頭們打掃清潔,看到那女孩一襲紅衣款款下了樓來,一個個都停下手裡的動作,驚詫地望著她。
“這裙子好好看,偏偏就她可以穿紅色,還那麼好看!”小丫頭們竊竊私語。
“這好像是錦繡閣的新品耶,可貴著呢,我就是存一年的錢也買不起。她哪來的錢買這麼貴的衣裳?”
“人家可是少主的暖床丫頭,再貴的衣裳也穿得起。”
“少主又不在樓中,誰給她買的?”
“誰知道呢?人家長得這麼好看,即便沒有少主也還有什麼樓主宮主的。”
“同人不同命嘍!”
“……”一陣鬨笑,越說越難聽,越說越刺耳。
阿七閉耳不聽,轉身往西院廚房走去。
一個碧衣扎雙鬟的小丫頭頂著一隻大海碗跪在廚房門廊下,兩隻膝蓋血肉模糊,她正跪在數片碎瓷片上,兩眼含淚,委屈巴巴。兩隻瘦瘦的手臂衣袖挽起,扶著那雙耳大碗,抽抽啜啜,我見猶憐。
“怎麼了這是?”阿七走了過去,站在她身邊,蹲下身子,檢視著那小丫頭手上累累傷痕。“這誰給你弄的?”她把那些鋒利的碎瓷片從她身下扒拉出來,那些沾滿鮮血的瓷片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小丫頭抽泣著,纖細的頸脖裸露在雪亮的陽光下。
“是我自己笨,不小心打碎了少主的茶杯。小昭姐才罰我跪碎瓷片。”
“只是打碎了一隻茶杯而已,犯得著如此嗎?平日碎了他多少東西,他一聲都不哼,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阿七把那隻大海碗取下來,放在窗臺上,一把將她拉起來,按在小椅子上。
“坐著別動,我給你拿傷藥來。”
“可是,小昭姐姐她……”女孩惶恐地看著她。
“不用理她。等著。”她從傅流雲的房間裡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來,抽屜裡躺著一把匕首,銀色的鯊魚皮鞘上鑲著紅藍寶石,她把匕首拔出,寒光爍爍。是千寒刃。她明明把它送給了紫竹林的那丫頭,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她拿了傷藥,將匕首揣進懷裡。
“阿七姑娘。”一位三十多歲、身著赭衣的婦人緩緩步入房內,阿七回首,那女人身姿婀娜,步伐輕盈,滿頭烏雲似的發綰了個精緻的墮馬髻,髮髻上插著金釵珠花各一支。
“李……掌事……”阿七驚愕地看著那女人,“您怎麼來了?”來人正是平陽塢的故人,一位姓李的掌事。
“妾身早早收到少主飛鴿傳書,命我到江州來一趟。”李掌事溫和一笑。“少主離家一載有餘,不知他可還安好?我還真是有些掛念他呢!他人呢?那小子該不會還在睡懶覺?”李掌事看著錦帳飄忽的床榻,掀開那帳子,床上空空如也。
“他……他……他……”阿手裡握著一隻青色的藥罐,茫然地望著那女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叫我來,自己卻玩捉迷藏。”李掌事在房中轉了一圈,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住在這裡?”
“不是,我住樓上……您還沒用早飯吧?”阿七尷尬地笑道,“縐紗雲吞,好不好?”
“你這丫頭,難得你還記得我就愛吃你包的雲吞。”
阿七扶著那李管事穿過院子,院子裡灑掃的丫頭一看到她們,都停下手中的動作。
“小昭,你過來。”李管事漫聲道。
“掌事,您有何吩咐?”小昭惶惑地朝她走去。
“啪”的一聲脆響,李管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少主宅心仁厚,寬善待下,並不意味著我也和他一樣。以往你們揹著他胡作非為,我既往不咎,從此往後,若在我眼皮底下,有人膽敢動一丁點歪心思,我便讓她,生不如死。”李掌事冷然道。
一隻藍色的蝴蝶翩翩飛過,李掌事右手一揮,輕飄飄的一掌,一拂而過,那藍色的蝴蝶,立刻化為灰燼。
小昭嚇得渾身顫慄,傅家的烈陽掌,素來不傳外人,這女人為什麼……她的一顆心便如那死寂的蝴蝶,片片成灰。
阿七看著那轉眼化成灰燼的蝴蝶,心中一凜。她定定地望著那冷漠淡定的女人,嘴角擠出一抹悽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