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生涼 作品

第206章 浮屠百尺絕花塵

 九州城外,守城的將領老張,搓著凍得通紅的手,望著轔轔遠去的馬車,恨恨地罵了聲娘,方才還凝結在臉上的媚笑,立刻煙消雲散。

 蜿蜒的官道上,雪路泥濘。官道兩旁邊的綠樹上壓滿積雪,寒風蕭瑟。厚重軟簾內,蕭似雨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車座之上,倚靠在車壁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那閉目養神的女孩兒,模樣兒竟然完全變了個人。

 唉唉唉。

 他連連嘆息,臉色哀哀慼戚的。

 你若是我妹妹那該多好啊!

 阿七睜開眼睛,疑惑地瞪著他。

 哎呀,頭疼至極。對了,你那個……怎麼做到的?

 蕭似雨指了指自己的臉,他還是好奇,她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

 阿七掏出那隻藥瓶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花神醫給的,易容丹。

 還有這種玩意兒,給我來兩顆唄!

 阿七將藥瓶揣回懷中,閉眼不搭理他。

 馬車行了半晌,遠遠聽到一陣梵音。阿七猛地掀開車簾,望見風雪中一座青石灰瓦的建築,正是青龍寺。

 能不能在前面停車?

 阿七回頭望著他,哀求的眼神,楚楚可憐。

 前面是青龍寺,你還真要去寺裡賞梅花啊!

 似雨公子,求求你了。

 那女孩兒再三哀求。

 我的小美人兒啊,咱現在在逃命啊!一群光頭和尚有什麼好看的?

 蕭似雨叫車伕老丁將馬車停在青龍寺山門前。阿七掀簾下了馬車,蕭似雨撐起雨傘跟在她身後,進了青龍寺山門。

 此時,青龍寺的和尚們剛剛結束早課,見到這兩位不速之客,頗為驚詫。如此之早,進寺燒香的香客實在罕見。

 阿七道明來意,說要祭拜錢塘顏公夫婦。此時阿七非之前容顏,青龍寺的方丈老和尚並未認出她來,向她稽首道:

 施主是那傅公子故人還是阿七姑娘舊識?傅公子往常每月都親自來加添香油,最近小半年卻未曾再來,不知傅公子貴體可安好?

 阿七雙手合十道:

 勞方丈掛念,傅公子與阿七皆事務纏身,不得空前來。故委託信女代為盡一份孝心。

 老和尚便不再說什麼,叫了一個小沙彌代為引路,領著他們往供奉阿七父母靈位的浮屠塔而去。

 佛塔燈燭通明,梵音嫋嫋。

 阿七跪倒在蒲團前,淚水漣漣。

 阿爺,阿孃,小汐來看你們了。

 蕭似雨同情地看著她。

 原來姑娘雙親已逝。

 阿七祭拜完父母雙親,一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早哭得跟一雙桃子似的。

 兩人辭別方丈,出了青龍寺,上了馬車,快馬加鞭地往北地邊城而去。

 經過四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奔勞,他們才趕到了謝橋鎮。阿七累壞了,路上又感了風寒。蕭似雨看她那病怏怏的樣子,再不聽她的,便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阿七躺在陰冷的房間裡,咳嗽不止,瘦削不已。

 我還是去幫你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蕭似雨見她那個樣子,心疼不已。

 別……別走……

 她虛弱地喚住他,臉色潮紅。陌生的房間,寒涼的雪夜,蕭冷的風在窗外胡亂地吹著。

 我去幫你叫大夫,你病得可不輕呢!

 蕭似雨站在燈燭光影之下,一抹如雲身影投在煙青色帳上。

 她無力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咳嗽著,慢慢地閉上眼睛。

 門吱呀關上了,那少年急匆匆地下樓來,走到大堂,對櫃檯裡撥著盤算珠子算賬的掌櫃說了什麼,遞上一錠雪花花的白銀。

 兩鬢星星的掌櫃接過銀子,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目送著少年出門遠去。

 阿木!

 掌櫃冷笑著收起雪白冰冷的銀錠,衝內裡叫了一聲。一個灰衫灰褲蒙著黑色頭巾的二十四五的男子木木地掀簾走了出來。

 掌櫃的掌了燈,踩著灰舊的樓梯一步步往二樓上來。

 那小子出去了,只那丫頭一人在房內。

 掌櫃桀桀地笑著,笑得人周身發冷,笑得人要做噩夢。

 那木木的男子面無表情,走到天字號房前,踹門而入。

 阿七聽到腳步聲,已驚出一身涼汗,顫巍巍爬起,拽著被,倚在床頭。

 蕭公子??

 她茫然地問了一聲。

 蕭似雨甫才出去,如何這麼快便回來了?

 掌櫃一隻手擎燈,一隻手負於身後,慢慢踱到榻前,微眯著一雙滿是褶皺的眼,似笑非笑地盯著那羊羔一般的薄衫少女。

 好個柔媚清秀的小娘子!

 掌櫃的衝那木木的男子使了個眼色,那男子捋起袖子來便開始翻箱倒櫃,將一個房間翻得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