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溫酒 作品

第 111 章 墜崖

 ‘我跟天寧沒研究出解法就好了,我沒布那個招魂陣就好了。’

 ‘我沒來得及救他們,我救不了他們。’

 ‘師兄……’

 顧七想要擦去少年臉上的血,想要替他擦乾所有,將他從那屍山血海中救出來。

 別哭,是師兄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茫茫的森林中,遠處似乎有霧氣飄蕩,駱青丘虛弱之際看到那些霧,想到了玄羽莊中的那個少年人,毫不遲疑地調動元神的力量扶起了顧七,“跑!”

 兩隻劍齒虎似乎明白了御主的目的,即刻奔逃起來。

 山野間本是妖獸最擅長的地盤,更何況是常年生長在玄羽莊妖山的妖獸。

 青衣人惱羞成怒,獅麟骨被毀,裴觀一神魂重傷,還有一個沒甚靈力的御獸師。

 他怎麼會放任這兩個元神跑掉,即刻捲起猛烈的攻勢朝著劍齒虎打去。

 劍齒虎身上某個靈器被打碎,臨時綻開的陣法攔住了青衣人的步伐,這些妖獸身上怎麼還有靈器傍身,卻未曾想駱青丘為了護住這兩隻劍齒虎不被黑衣人破壞,早在令它們躲在紅土森林時就將保命的靈器放在他們身上……這一點還是跟齊家小少爺齊衍學的,把金銀財寶掛在心肝寶貝小人參身上,駱青丘掛不出金銀財寶,但是保護時刻護在自己身前的妖獸,是本能之舉。

 而在這時候,遠處的攻擊再度襲來,落後的劍齒虎暴露在殺招之下。

 顧七手中的驚雷劍再次躍動,渾身是血的劍修,竟然在此刻還使得出劍招!

 無數雷光在陣法之後衝向了青衣人,在青衣人準備對落後的劍齒虎痛下狠手的時候打歪了對方的招式,他身上的皮膚崩裂,神魂重創的悶痛感一點點襲來,持劍出劍幾乎處於他的本能,數道劍光席捲而去,逼得青衣人在混亂中抵擋退後。

 山裡地形複雜,穿破叢林之外,遠處就是山野瀰漫的懸崖。

 紅土森林的懸崖,下方地形複雜,是隱藏身形最好的地方。

 “跳!”駱青丘喊了一聲。

 兩隻劍齒虎毫不遲疑地跳入其中,沒入了漫山的霧氣當中。

 青衣人來遲一步,想要下去底下懸崖時,雲霧中似乎有強大的氣息頓然湧來,熟悉此物的他立刻看向山間霧氣,什麼時候——這地方全是不見神明的霧!?

 紅土森林中,正欲回啟靈城的宿聿停住的腳步,在風聲中看向森林的深處。

 不見神明在與墨獸的互相嫌棄中注意到什麼,低頭看向眾人腳邊循環的霧氣,“有人闖入萬惡淵了……好像是妖?”

 鮮血模糊了顧七的視線,無數的光景在血海中一步步掠過,軀體受挫的劇痛感,無能為力的愧疚感,耳邊似乎有風簌簌吹過,身體砸落在山岩上,滾落到更深的地方,神魂深處那些光景一下回籠,就像是屬於裴觀一的記憶在獅麟殘魂撕裂的痛苦中回來,時間像是過去很久很久,在他睜開眼的時候,四周在沉寂後傳來了零零落落的聲音。

 山霧繚繞的世界裡,山水潺潺留著,身下是尖銳的碎石。

 幾隻鬼魂聚在他的身邊,拿著筆墨寫寫畫畫,伴隨著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對面好像還掉了兩隻妖獸。”

 “一下掉下來這麼多,咋掉進來的?”

 察覺到他睜眼,其中一隻蹲了下來,似乎沒想到他這樣的狀態下還能醒過來,急忙朝著身邊的鬼打眼色。

 “你看我幹嘛,看他!”

 “我剛來沒多久,我沒搞過這個啊!”

 “你就學著齊六大哥,那樣!”

 小鬼不太熟練地招呼道——

 “醒了啊?”

 “祖籍何處?幹過什麼壞事?失足的還是仇家推的?”

 “你傻啊,看起來就是被仇家推的,這種肯定打不久工,老大看不上可能還要倒貼錢。”

 “老大你來了,掉下來了個新人,看看!”

 顧七思緒回籠,隔著眼前的血水抬眼,看到遠處走來的少年,眼覆輕紗,膚色蒼白,如記憶中屍山血海走過的少年。

 紅衣烈烈,一點點地走到他的面前,剎那間,他神魂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忽然鬆動。

 宿聿皺眉靠近,“什麼新人,長得如何?”

 小鬼試圖從那血水模糊的人身上判斷一二:“老大,勉強還可以,能…能在咱們萬惡淵當門衛。”

 不見神明:“誰問你這個!問你掉下來的東西長什麼樣!”

 “等等。”墨獸從那濃重妖氣中察覺到什麼,愕然道:“宿聿,那個人好像是……”

 懸崖之下全是濃重的血

腥氣,斑駁的劍氣與妖氣纏繞,熟悉之感猶生。

 宿聿幾步靠近,伸手去推動地上滿身是血的男人,卻見到一雙深藍色的眼睛。

 宿聿想從那妖化的特徵中辨別出什麼時,倒伏在地的男人忽然撐起了地,費力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點距離,沾滿血的手上是劍修的劍繭,竭力地想要離他更近。

 男人張開口似乎說了什麼,卻在抱住宿聿的瞬間驟然脫力,跌落在他的懷中。

 妖血的氣息迎面而來,宿聿跌坐在原地,懷中腥血氣中是山雪的味道。

 無數情緒越過山海,跨越千年,像是在此刻才到他的面前……明明沒有聽清他說什麼,他卻忽然有點難過。

 “……顧七?”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回收文案,咕嘰記憶恢復!

 我最近的碼字狀態太迷了嗚嗚嗚,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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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獸霸道地搶下了在黑洞附近的器皿,沒入不見神明裡消失得無影無蹤,萬惡淵的禁制在它身上用得乾脆利落,搶奪入霧,與霧色黑夜融於一起,那些被詛咒纏身身死的黑衣人睜著眼睛,卻未能發現萬惡淵與墨獸的身影,墨色退去,纏繞魔氣的魂靈入了萬惡淵的領域,徹底被萬惡淵禁制藏得乾乾淨淨。

 黑衣修士的臉上浮現驚愕之色,身體卻被詛咒抽絲剝繭地消耗殆盡。

 “小爺不出手,你當小爺吃素嗎?”墨獸放完狠話,魂靈在它的獠牙下抵抗住了高空龐大吸力,愣是沒讓那魂靈器皿被吸走分毫。

 遠在其他地方的年輕人伸手探物未果,撕開空間裂縫卻沒有拿到任何東西,年輕人的臉上出現了異色,什麼東西……從他的領域裡搶走了那些魂靈,他微微皺眉,正欲伸手再探——

 墨獸幾乎沒有出手的時候,對於它的印象,萬惡淵眾鬼只知道它在養元神,每天無所事事地擠在鎮山碑上睡覺,懶散至極……可沒想到這墨獸一出手,竟然能比肩那麼強大的吸力與威壓,來去自如!

 張富貴打了個寒顫,想到這天地誕生而出的鎮山獸,守的是惡名鼎鼎的萬惡淵,若真沒點實力,怎麼可能守得住這座萬惡淵?

 搶下魂靈器皿後,墨獸本身的威壓罩在了宿聿身上。

 宿聿感覺壓在身上的威壓在墨獸的影響下幾乎若無,他抬眼看向空中魔氣縈繞的黑洞,手中凝聚的陰氣立刻衝了過去,這一道攻擊凝聚了兩顆墨靈珠虛影。被臨時打開的黑洞裂縫本就不穩,幾個黑衣修士身死撐開的力量似乎要消耗完了,被陰氣這麼惡狠狠地一砸,裂縫當即碎裂,盪開了一陣餘波,徹底消失乾淨。

 裂縫消

失的時候,林中的黑衣修士也被裂縫抽得分毫不剩。

 整個紅土森林除了被掃平的枯樹,愣是沒有留下一點別的痕跡。

 不見神明罵罵咧咧道:“你早有這本事,你搶過來不就好!?”

 “我養元神需要時間吶!”墨獸哼唧半聲,幹了件大事的它現在尾巴都要翹上天了,“而且大乘期渡劫期有什麼了不起的,萬惡淵上古時期,也有過大乘期的鬼修!小爺最討厭這些仗勢欺人的醜東西,用強權壓人,誰不會啊!”

 宿聿原以為萬惡淵的用處只在提供那些與他高度契合且能越階使用的精純之氣,可方才那種被萬惡淵保護的玄奧之感籠罩在身上時,他卻有種極特別的感覺,他突然想起最開始剛出南塢山的時候,墨獸曾給他說過真正的萬惡淵,乃是萬千鬼眾橫行的景況,這好像不僅僅只是字面意義上的收納越多鬼眾則越強的道理,強悍不止在於鬼眾的修為,也在這個玄乎不定的萬惡淵身上。

 就像脆弱時期的鎮山獸抵不過顧七一劍劈傷元神,可逐漸強大的鎮山獸卻能抵住強者的威壓,甚至虎口奪食。

 宿聿垂目內觀識海中那枚不斷地誕生精純之氣的墨靈珠,輪轉的靈眼環繞著墨靈珠相輔相成,萬惡淵的用處好像不止於表面,他近乎冷靜地去想,萬惡淵還有更強大的用處,墨獸還有事情沒說清楚,但這與它迫切想要得到各種各樣的勞工有非常直接的聯繫。

 墨獸感覺身後一陣寒意,轉過頭就看到宿聿那小子移開了目光。

 魂靈器皿靜靜地待在萬惡淵的禁制裡,狼王一走近,隱月狼鋒利的利爪可以破壞靈器器皿,一下就將那盛滿魂靈的器皿破壞,一經破壞,先前被封在天魔陣中的殘魂凝成一團飄出,這種形態的魂靈,宿聿見過,金州鎮鎮民當時的魂靈就是這樣的狀況,只不過這一批天魔陣的魂靈要跟殘一下,身體幾乎都被雜糅弄碎,對萬惡淵一點反應都沒有。

 “魔氣得淨化吧,之前紅土森林的陰氣進化陣還在,能丟進去淨化。”風嶺道。

 張富貴小聲問道:“可這不是天魔陣的魂靈嗎?我們要不要把他們送回去啊?”

 啟靈城現在肯定亂成一鍋粥了,還有東海的佛修在那等著淨化了。

 “送回去作甚?”宿聿看向那些魂靈:“擺在明面上等人再來偷一次嗎?”

 墨獸昂首挺胸:“就是,進了我們萬惡淵,就歸我們萬惡淵了!”

 萬惡淵鬼眾:“?”

 那我們就這樣偷吃了嗎!這真的可以嗎!

 宿聿仰頭看向夜空,黑洞已經消失無蹤,甚至半點痕跡也沒留下來,他微微側目看向啟靈城的方向,忽然有種不太確認的恍惚感,就像有什麼東西被他遺漏,而就在這時候,萬惡淵裡齊六匆匆跑來報信——

 “老大,啟靈城那邊出事了。”

 “駱青丘死了,現在其他人都在找顧七。”

 宿聿稍稍一頓,扭頭去看齊六:“什麼意思?”

 給他們通風報信追魂靈的人,不就是顧七嗎?

 齊六趕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乾啞聲道:“顧七失蹤了,現在他們都在說殺害駱青丘的人是顧七。”-

 *

 山林裡,劍修的劍迸發出強大的劍氣,驚雷劍在枯樹間穿梭,如電光石火,寸寸封死著青衣人的躲避的退路,劍招幾乎全無破綻,沾染著妖血的劍似乎更為霸道,越階地挑戰著立於修為之上的強者。青衣人不得不避開那凜冽的劍招,在越來越濃重的妖血味中判斷著眼前年輕的劍修崩潰的極點,可劍修的劍卻無退卻,劍氣像是在無數熟稔的磨礪中達到極致,濺起的妖血灑落在林間,卻絲毫沒影響劍招的威力。

 青衣人目光謹慎地避開道道殺招,手中利刃早在與那把驚雷劍交手的期間捲刃報廢,他不得已丟棄了手中的兵器,看向那已經妖血滿面的劍修,驚雷掠過的劍光劈至面門之上,青衣人在驚險中倉皇躲過,另一隻手上所拿的燈器差點被顧七的劍器挑飛,若非此人現在修為受限,也非在身體康健的全盛之期,否則這劍招劈至面門,不死也得重傷。

 “妖血入主丹田,屆時你便會變成不人不妖的存在,這樣你還敢動劍?”

 避開劍招,青衣人嘲諷似地挑起眉:“就為了一個駱青丘的元神,你可知現在啟靈城那邊是怎樣的狀況?”

 一擊未成,顧七劍尖掠過塵土,在地上劃開一道巨大的溝壑。

 劍光閃過之際,又與對方在眨眼間交手。

 顧七足尖點地,胸腔起伏:“又如何?”

 “世人知道堂堂西澤顧家少主竟然是一個半妖,妖血著話,邊看著顧七:“哪怕散修盟與齊家想為你隱瞞,全東寰那麼多高階修士在那,你覺得這局,你入還是不入?”

 不留任何痕跡,交手也只使用利刃,沒有留下其他靈氣的痕跡。

 提防的就是擅追蹤的玄羽莊妖獸……不給留追蹤的機會,乃是有備而來。

 顧七的劍再與青衣人交鋒,發出一聲錚鳴:“所以你們只會行此栽贓陷害的手段?”

 “可是

好用啊裴觀一。”青衣人的利刃卡住顧七的驚雷劍,一下逼近至他的面前,聲聲入骨:“你猜千年前你師弟為何身陷囹圄無可解釋?人清醒是無用的,大勢所迫這四個字,在你們正道修士身上格外好用。”

 顧七聽到此言時腦海裡復現的便是滿地黑血的天虛劍門醫廬,跪在地上的少年以及周圍的同門們,記憶裡聲聲叮囑似乎一點點浮現在他耳際,師長的話,汙衊的話,一點點地動搖他的劍心,“醫廬裡的陣法是你們篡改的……你也是千年前的修士。”

 青衣人落地,燈器之餘,另一樣東西忽然出現在他的掌心裡,散著與眾不同的妖獸之氣。

 那是一段只有手掌大小的碎骨,分不清來路,充滿歲月痕跡的獸骨上出現種種剝痕,顧七在看到那節骨頭的時候,渾身的氣血被無名的東西動搖,神魂之上有被陰冷爬行的觸感,那是青衣人附著在骨頭上的魔氣,感同身受地作用在顧七的神魂上。

 顧七瞳孔稍震,一下就明白過來他本該被通靈血壓制的妖血為何會沸動。

 正是因為那青衣人手上所拿的獸骨——那是獅麟骨。

 ‘你神魂有獸魂,是那殘魂引起你由人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