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狂刀

 刀影中魔氣重重,識海里聽到聲音的時候,顧七恍惚了半息,急忙掠退數步,將從虎口傷口中潛入的魔氣逼出。

 而空中的雷光似乎變得更加猛烈,懸立的刀意下沉,再一次朝著顧七的方向疾馳而去,下壓的刀意一道比一道猛烈,識海中再次響起那個低沉且沙啞的聲音,聲音的主人再次詢問——

 “是你嗎?”

 “裴觀一。”

 裴觀一是誰,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顧七失神半晌,裹挾著魔氣的聲音震人心魄,一點點地像是在動搖什麼,他疾行掠後,避開了滾滾雷光,劍訣在山階上形成半面劍陣,與雷光碰觸的時候,那震盪的詢問聲直擊心裡。

 這次顧七確定聲音的來源,並非魔氣誘使他的心魔幻象,而是來自這雜亂且迅猛的刀意中的聲音,似乎是天上那把殘刀的聲音。顧七妖瞳微抬,瞥見那凜冽的虛影刀尖,一把殘刀傳來的聲音……是刀中的刀靈嗎?

 刀靈,在跟他說話?

 顧七既往的人生裡沒有遇到如此迅猛的刀,刀堪比驚雷掠影,卻浩蕩霸氣,似奔雷滾滾。

 每一刀訣強勁兇猛,如若遇過這樣的刀,他會對刀主印象深刻。

 識海中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殘刀篤定的聲音如同響鐘,似乎認識他,也似乎確定他。

 “是你的劍。”

 林立的刀訣卻未因在這個聲音停下,山階上汲取地底靈脈的魔氣繭房再次湧動,靈氣轉變魔氣。無形之間,位於山間的靈脈的靈氣被調動,一點點地躍於其上,似乎在刀意的雀躍中,其中流動的魔氣再次變得洶湧。

 顧七於魔氣紊亂中後撤,恍惚之間,他的識海中似乎有一個身影一躍而過。

 男人揹著一把狂刀,邋遢地拎著一壺酒走上了雪道滿載的山階,仰頭就豪邁的大笑,爽快地丟過來一壺酒,暢聲地對著他喊:‘裴觀一,再來打一架。’

 ‘這次絕不騙你,贏我三刀,不,七刀。’

 ‘我把刀送你。’

 殘刀似乎有自己的意識,卻也好像沒有自主的行動力,魔氣越湧越多,深入殘刀中的酣暢戰意似乎越來越勝,殘刀宛若入魔,固執地重複著同一個名字,似乎在確定眼前劍客的身份後,它難以抑制的戰意隨之被挑動。

 天空黑雲翻湧,殘刀的虛影震盪著。

 雷光從四面八方落下,接連地沒入了仙靈鄉的林間。

 顧七硬生生接下一招凝成的刀意,殘刀中的聲音更加暢快淋漓。

 “裴觀一!”

 再接一刀,震到識海中的聲音再度響起——

 “裴觀一!”

 江行風剛給副莊主包紮完傷口,抬頭便見空中的刀光劍影。

 兩種相似卻不相同的雷光在魔氣中交叉穿梭,刀劍的錚鳴聲清晰又震撼,碰撞間魔氣不斷地外湧砸落,江行風不得不帶著副莊主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卻也被那刺眼的碰撞惹得分了心神,顧七的劍招威力他知道,可天上的刀光是什麼意思?那個魔陣中的殘刀……是活的?!

 仙靈鄉外,空中震盪的雷聲引起了霧陣中眾人的警覺。

 齊六剛剛引來了妖獸,“不會吧!這雷打得這麼響,到底要不要人活。”

 宿聿在雷響間抬頭,刀氣掠影之間,那把凝立的殘刀似乎變得更加立體……也變得更加熟悉。

 彷彿那殘損的外表並非它的模樣,那把刀的真實模樣,應當更狂妄,也更囂張霸氣。

 丹田之中,歇息許久的靈眼在雷聲中緩緩地再度輪轉,陰氣循著圖騰翻湧,似乎在雷聲中將久遠的記憶放了出來。

 雪地皚皚,他赤著腳在雪中跑動,沒過多久被一隻大手從地裡撈了起來,來人渾身一股難聞的酒味,胡茬子沒有收斂的刺,扎得他忍不住想要從中逃離,卻被更高的武力硬生生地壓著,半分動彈不得。

 ‘跑甚,見我就跑。’

 ‘男娃不能膽子太小。’

 掙扎之中,有人將他從桎梏中解救出來。

 來人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輕而易舉地將他從男人的手中解救下來。

 他跑到少年的身後,喊了聲師兄。

 男人嫌棄道:‘這就是你師父收回來教化的小弟子?看起來這麼弱。’

 師兄摸了摸他的頭,無視著囂張的男人,溫聲道:‘師弟只是尚未入道,未曾淬鍊而已。’

 男人一身狂氣不曾收斂,彎腰湊到他跟前的時候,還不忘搖晃著手中的酒葫蘆,‘小屁孩早點長大,大叔請你喝一頓成人酒。’

 眨眼春夏秋冬,小院外的風雪半融,春日的花香從院子外飄了進來。

 他爬在院中的樹上循聲看去,男人的聲音伴隨著雀聲來了,酒氣遠遠地就聞到,還伴隨著師兄弟們的聲音。

 ‘姓段的又來找大師兄比劍了!’

 ‘刀跟劍有甚好比的!也就大師兄每次都有興致陪他練手。’

 ‘他修為比師兄高那麼多!’

 山階上有著男人的刀鳴,狂刀錚錚,一道刀意破

空襲來,正中他所在的樹枝。

 他從樹上跌落,摔落時聽到了男人狂妄的笑聲,最後灰頭土臉地被師兄抱起,拍去身上的草木碎屑。

 他不服輸,卻無可奈何,只能狠話道:‘我喜歡他的刀,我要把他的刀拿來刻陣。’

 師兄抱著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

 他低聲笑了笑,卻止不住縱容:“好。”

 “等師兄贏了他,便將他的刀討來,給你刻陣。”

 刀光劍影間錚錚鳴響,與靈眼之中的雷影似乎重疊了起來,墨獸的急呼聲再度喚回了宿聿的思緒,他回過神來,再次看向遠處的劍氣,“劍……是顧七的劍嗎?”

 墨獸看到靈眼輪轉就害怕,這兄弟上一次轉差點把宿聿搞成重傷。

 現在體內的傷勢沒好全,可被再轉出什麼毛病來了,“你這靈眼又開始轉了,沒甚事吧?”

 宿聿內觀識海,見到那氤氳在陰氣中的圖騰,“就是想起了一點事。”

 想起什麼事了?

 墨獸對這人的秘密一無所知,想到在魔窟底下此人破陣的熟稔,以及他身上出現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包括那個詭異的靈眼跟通靈血,確實不像是一個普通的修士能擁有的東西。

 好奇歸好奇,這些東西對它又有何干系,宿聿越強大,對萬惡淵來說越是一件好事。

 成熟的鎮山獸,是不會去幹涉宿主的小事的,當然要是宿聿願意與它分享,它還是很樂意傾聽的。

 “妖獸都。”

 林間的妖獸在傀儡的晃動中亂跑,白使想罵人卻無處罵起,不知道萬一那小子畫的什麼血陣,陣法一起,數里開外的妖獸都能朝他的方向狂奔,若非他操控得當,現在他寶貝傀儡就要被那些發癲的妖獸吞食入腹,煉一個傀儡知道有多難嗎!

 拉著一堆妖獸跑進霧陣裡,白使覺得身側一陣清涼,緊跟著它的妖獸都消失了。

 江行風的醫陣已經消失,四周的魔氣越來越靠近他們,可這霧陣恰恰代替了江行風的醫陣。

 不然旁邊那隻妖獸跟齊小少爺,早就被魔氣影響了道心。

 高空中的雷光再次閃爍,雷聲打得齊衍有點頭皮發麻:“雷聲越來越響了。”

 “那哪裡是雷聲,是刀聲。”

 白使皺眉,“這種魄力的刀……罕見。”

 而且雷聲這麼響,已經進入仙靈鄉的那兩個化神修士恐怕有點難了……這雷光所在之處,分明就是仙靈鄉的深處,“裡面的情況可能嚴峻了。”

 不見神明能吞噬惡念,自然能窺探記憶,從妖獸們零散的記憶窺探到一些仙靈鄉的狀況,“鄉里還有一個天魔陣,有些妖獸從深山裡跑出來的,我窺探到的陣法,與你先前經歷的風刃有些相似。”

 不止如此,隨著它的霧氣往外擴散,這仙靈鄉的地底中有股很難察覺的魔氣,魔氣外延,似乎與跟其他地方的陣法連接在一起……只是它無法深入窺探,這裡的陣法尚未發現它,卻一直在排斥它。

 墨獸:“就是跟紅土森林那個魔窟是一起的。”

 “陣紋,小爺在鎮山碑附近都看到了。”

 空中的雷影強弱,源自四面八方的魔氣,魔氣越強,雷影就會更強。

 宿聿能看到,遠處的魔氣的上湧……若想要遏制那強勁的刀意,則需破壞源自地底的天魔陣。他張了張手,身體內經脈還未完全恢復,這樣的經脈,撐不起再立一個萬惡淵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