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屍

 ‘還是個瞎子,大字都不識得幾個,先生都不想教他。’

 ‘都十五了,還只是個煉氣初階,說出去都是宿家的恥辱。’

 再遠點,陰風瑟瑟,他被拎著衣裳帶到了懸崖上方。

 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著——‘可憐……只能怪你生不逢時。’

 什麼生不逢時?

 誰生不逢時?

 圖騰察覺到了危險,迫切想要控制少年的軀體。

 而就在這時候,它所調動的陰氣剛行出丹田,來自身體宿主的阻礙瞬間把它調動的陰氣截斷!

 宿聿猛地睜開眼,身體的疼痛再次充斥頭腦,鼻腔裡湧進濃郁的屍水,他抬手抓住了活屍的手腕。

 眼睛圖騰:“?”

 少年沒有動,他的意識冷靜到可怕,眼睛還盯著活屍,而比原先流轉速度更快的陰氣順著少年的皮膚湧進他的體內,經脈再度被撐裂開來,丹田散落的陰氣在蠢蠢欲動。

 這時候,活屍似乎注意到懷中的動靜,它詫異垂首,瞧見霧河裡的陰氣正在迅速地往懷中人聚集,它急急鬆開了手中的獵物,可後者的反應更快,在它鬆手的瞬間,對手就迅速握住了他的左手。

 危機感頓湧而來,活屍竭力想要甩開突如其來的鉗制,少年在瞬間感受到體內的陰氣受到自己意志調動,從丹田裡順著經脈一路往上,湧至手間時迸發的氣力比他想象中還要有力,他捏住活屍的手腕,將對方往自己方向一拉,打斷了對方的動作。

 這時候,少年看到了活屍體內墨點的聚集,在墨點聚集著對方的掌心位置時,腦海裡即刻有了判斷,他藉著活屍腕部反抗的力道傾身上前,只一下就避開了攻擊。

 若有更高階的修士在這,必能看清少年與活屍體內運轉的‘氣’軌跡完全一致,幾乎是相同的調用方式,從丹田處開始循環周天,少年如同鏡子地模仿活屍的調氣,將盤踞在體內丹田圖騰處的陰氣調用出來。

 很快,運轉至少年掌心的陰氣凝聚起來,形同墨筆揮毫,鐫刻在少年識海中的手印被再次描繪。

 下一瞬,活屍朝著宿聿的方向嘶吼了一聲,鋪天蓋地的陰氣衝來,宿聿感覺皮膚都要快被撕裂了,痛感充斥著他的大腦,喉間湧出的熱血被他一口噴在了活屍的臉上,活屍被鮮血迷得動作遲緩,而宿聿的另一隻手卻沒停下,熟稔於心的手印在他的指尖凝聚成脂白色的印記,勾畫至最後一筆時,手印頓時成形。

 活屍體表的活蟲發出刺耳的嚎叫,宿聿的手摁進活屍的臉部,阻止對方吼叫地壓住對方的牙口。尖銳的牙齒刺入少年的虎口,鮮血頓時破開皮膚流了出來,活屍在食到鮮血的時候,渾身的肌肉迸張,青筋一條條凸起,可宿聿完全沒停下。

 張富貴在狂風中抬起頭,就看到鎖鏈的盡頭處,一個巨大的手印懸浮在少年與活屍的上方。

 活屍猩紅的眼睛出現些許呆滯,它看著高處浮現的手印,眼底的癲狂一點點退去,它目不轉睛地看著,而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的手卻一舉壓下,高處的手印隨同他的動作,如山傾倒般壓至活屍的面門上。

 宿聿一手猩紅扣在活屍的頭上,將它徑直地按進了水裡,體內調轉的陰氣順著掌心一把打入活屍的腦門。

 宿聿壓在活屍身上,七竅血流不止,他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內的骨頭似乎都碎了,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此刻他不能有絲毫的放鬆,一旦放鬆就會給對手反咬自己的機會……他強撐著意識起來,忽略丹田圖騰強烈的反抗,再次調動體內的陰氣。

 他垂眸看到活屍體內的墨點還在活動,“還沒死啊?”

 張富貴靠近的時候,就看到少年道士渾身血汙地跪在霧河岸邊,單手拎著著活屍的頭,見對方動一下,他就抓著它的腦門在地面上叩擊,河岸邊到處都是血,分不清是少年流的,還是那活屍體內的腐血。

 打了幾下,活屍體內的墨點不動了,但它的身體還保留著些許意志。

 “道長?”張富貴手腳發抖地湊上來。

 少年渾身都是血,聽到聲音的時候才睜開眼睛,他痛得要死,從岸邊爬起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裡斷裂的骨頭都在發出尖銳的抗議,但他沒停下來,身上的血滴落在勉強能動的活屍身上,拎著對方後頸拖了起來。

 一動,身體的骨頭髮出脆響。

 可他還沒死。

 少年內觀識海,看到體內丹田的圖騰萎靡了起來,像是被掏空所有,連一直睜開的眼睛都閉上了。

 宿聿說不出來,但一想到受制於這圖騰,他就有種說不出的厭煩感。

 隨著那雙眼睛閉上,宿聿眼眶也感到酸澀,眼皮傳來沉重感,他卻沒有不高興,反倒有種‘這東西原來也有弱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