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827章 人心亂果有甜意4

 ……

 在金城郡遼闊的土地上,慕容垂率領著六千步騎停駐在一座小山的臨水之所在,山上有連綿的蒼翠樹林,他遙遙望著那綿延的山川,彷彿能夠看到魏國軍隊。

 王猛留在長安安撫百姓,楊成則跟著慕容垂出征,他有些擔憂的問道:“大王,我軍是否太少,魏軍有足足三萬餘人,五倍於我軍啊。”

 慕容垂望著自己不算是很多的軍隊,卻輕聲笑道:“承德,本王打仗,從來都是以少勝多。

 這兵,不在於多,而在於精。

 什麼叫做精兵?

 身強體壯、技戰嫻熟的就是精兵嗎?

 那隻不過是最基礎的,真正的精兵要有自己的戰心,要有無堅不摧的意志。

 魏國軍隊雖然人數眾多,但卻沒有戰心。

 他們不是軍隊而是一群急著回家的農夫而已。

 又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

 我來到這裡,阻止他們回家,或者說想要回家,就要留下投名狀。

 比如魏國將軍的頭。”

 楊成聞言大驚,萬萬沒想到慕容垂打的是這個主意,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不通軍事的人在胡鬧,連忙道:“大王,豈不聞哀兵必勝的道理嗎?

 我軍攔在這裡,豈不是更激起了他們同仇敵愾之心,在他們眼中,我們就是阻攔他們歸鄉的罪人啊,當年太平軍舉義時,五姓家麾下的士卒,面對阻攔他們的亂軍,神擋殺神的場景猶在眼前,大王三思啊。”

 慕容垂聞言朗聲大笑起來道:“承德啊承德,你對打仗可真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手中沒有憑藉和手中握著軟肋所達成的效果如何會一致呢?

 本王為何等在這裡,因為那些士卒的家屬就在本王身後,這些人是死是活,就憑本王一言而決。

 數十年前諸國紛亂時,各國所持的辦法,承德應當是知曉的。

 我軍在這山上讓那些長安婦人唱一曲《長安思,就勝過萬千兵刃。”

 數十年前,楊成立刻回憶起來,在曹操那個時代,士卒的家屬都會被集中起來,如果誰投降的話,就殺死他的家屬,各國都用這種辦法來確保士卒的忠誠。

 只有那些不在乎父母親族的人,才不會在意,那畢竟是少數人。

 後來這種方法被廢止,是因為這種方法固然能夠保證前線士卒的短暫忠誠,但長遠來看卻有大害,而且很容易被皇帝之外的人所掌控,畢竟一旦掌握了這些人,就相當於掌握了軍隊。

 太過於危險。

 於是這種方法就被廢止。

 慕容垂沒有這麼做,因為他要爭取這些士卒的心,但他要達成同樣的效果,再沒有什麼比一曲懷念親人的長安思更合適的了。

 楊成信服。

 ……

 蒼翠群山,其間碧綠環繞,巨木成蔭,潺潺山泉在石間流淌,隱隱有虎嘯猿啼,以及群鳥高飛又落下,這往昔寧靜的山間,今日卻一改模樣。

 寬闊的山隘中,到處都是倒伏的屍體,有半截身子落在山泉中,使泉水染紅的,有身上插著箭矢倒在馬車旁邊的,地上是斷裂的刀劍,插在地上紛亂的箭矢,滿地黑色乾涸的鮮血,未曾停下衝殺的士卒,肅殺之意在山隘中蔓延。

 那悲愴的歌曲還未曾落下,就又升了起來,為這些戰死的士卒哀悼著,來自燕國的士卒尚且不太受影響,但那些出生關中的士卒,如何還能維持戰意。

 在蒼莽山林間,搖搖欲墜的四散奔逃和投降,慕容垂的目標則只有大纛和那些絕不可能投降的親兵,這些親衛只有數百人,慕容垂親自率領燕國鐵騎上前圍殺。

 場中的局勢,完全按照慕容垂的預料在走,於慕容垂而言,這一戰和汾水之戰不同,那一戰他是正面將魏軍擊破,而這一戰,智謀的效果更強。

 他心中始終謹記著慕容恪所言,要做大軍的統帥,不要做一個只能領一軍的大將。

 ……

 在隴西之戰得勝後,慕容垂率領大軍返回長安,他收攏了一萬餘軍隊,實力有了極大的增長,他又果斷出擊,將那些小股叛亂的勢力平定,最重要的是和涼州叛軍打了一場小勝後,進行了和談,承諾讓他們自治。

 軍事勝利永遠都是政局安穩的根基,尤其是越亂的情況下,軍事勝利就愈發有效和能夠增長威望。

 慕容垂的這一系列軍事勝利,短暫的讓關中安定下來,包括稅收等都開始漸漸恢復。

 未央宮中。

 慕容垂和一眾組建起來的幕僚以及將佐,都頗有些焦急的等待著一行人的到來,這一行人便是大燕朝廷的使者。

 慕容垂終究是大燕宗王,他不可能繞過大燕朝廷去獨立,必須要接受皇帝的冊封。

 如果他在這裡獨立,那身在薊城的慕容恪很可能會死,他是絕不能那麼做的,所以慕容垂現在很是焦急,他不知道如果朝廷要打壓他的話,他到底該不該疾言厲色的反對。

 沒有讓慕容垂多等,燕國皇帝的使者很快就到了未央宮中,那宦官自然不敢在慕容垂面前擺譜,諂笑道:“大王,陛下使內臣帶來了兩道旨意。”

 慕容垂跪在地上高聲道:“臣慕容垂接旨。”

 那宦官見狀,便展開第一道旨意讀了起來:“素王垂青,蒼天有意,使我大燕得關中寶地,朕甚慰之。

 改河西四郡為涼州刺史部,原涼州關中諸郡為秦州刺史部,原三輔為雍州刺史部。

 遼東王慕容垂,器宇高功,智謀果敢,戎旅大英,功在九鼎,績在社稷,其允文允武,邦國親賢莫有及者,改封雍王。

 加涼州刺史、秦州牧、雍州牧、太尉、驃騎大將軍,都督內外諸州諸軍事曉諭諸州郡縣。”

 聽到這第一封聖旨,慕容垂就知道穩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兄長在薊城做了什麼,能夠讓皇帝下達這樣一份聖旨,但他必須接受。

 有了這封聖旨,他就是半個西北王。

 跪在地上的其餘官員則依舊在等著第二封聖旨,這一封不是他們要的,慕容垂一個人直升怎麼能行?

 使者沒有敢讓慕容垂等待,立刻宣讀第二封聖旨,“治國興邦,惟任勳德;分陝作伯,惟寄宗家。

 太尉驃騎大將軍涼州刺史秦州牧雍州牧雍王垂,使持節關西大行臺,諸王、公侯、州牧、令守、將軍,並受節度,爾其欽哉。”

 很簡短的一封聖旨,但卻如同重雷,殿中沉寂了一秒鐘,而後是宛如山呼海嘯般的歡聲。

 大行臺完全和尚書檯的規制一樣,燕國的尚書檯是二品機構,他可以在關中任命三品官員,他可以再造另外一個政權。

 慕容垂接過聖旨,站在殿中,兩封聖旨而已,並不如何重,但他手中卻彷彿握著沉重到極點的東西,這是什麼?

 他低頭看了看,又抬頭望向遠方。

 是江山。

 是關中的萬里錦繡江山。

 從這兩封聖旨頒下開始,這裡就是他的領土。

 分陝關西人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