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月夜 作品

第805章 江東洛氏!

 第805章 江東洛氏!

 五月時,正值初夏,天漸熱又未入暑時,夜間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將多日來的燥熱刷洗一空,蒼翠嫩綠,宛如碧玉,姿態各異的諸色繁花次第盛開。

 姑蘇城外寒山寺,乃是當朝皇帝蕭衍特旨所建,表彰僧人寒山於草原建功,梁國皆知皇帝好弘揚佛學,梁國煙雨朦朧中,數百座寺廟立於秀麗山景間。

 洛有之並未曾阻止蕭衍所為。

 只要蕭衍不將國家大政寄託於鬼神之事,不給予這些僧侶特殊的社會地位和特權,那對洛有之而言,宗教不足掛齒,他只是默默的推出了《大梁佛律,提高了成為僧侶的要求,將之作為一個百姓的身份而已。

 大梁建國二十年,號稱江東半壁的姑蘇郡公洛有之薨逝兩年,此刻的梁國中,風波漸又起。

 依照洛有之所言“寺廟、道觀,神靈之屬,宜立於山”的思想,寒山寺也在山上。

 雨後略有些光滑的石質階梯,陽光從濃密的枝葉間透過,斑斑點點,人影在閃爍斑駁的光影中穿過,山道上人不多,很是安靜,來往者多是身著寬袍大袖的士人、女子以及前來拜佛求道的孩子。

 在山道上,有一行人,男子皆著士人袍,幾個女眷,如花嬌媚,著仕女衣裳,江左這片土地,自豫章郡公洛楚坐斷江東以來,便極重容貌品行以及風流氣度。

 要有不屈的風骨,要有高潔的品行,要有淵博的學識。

 這一行人為首者,乃是洛有之的兒子,洛顯之,當今的姑蘇郡公。

 洛顯之一邊下山,一邊與身邊人道:“陛下又召我入建業,此番,看來是不得不去了。”

 與他同行者,有母親,有胞妹,亦有兄弟。

 他的胞妹洛有容好奇問道:“為何兄長不願前往建業?陛下待我家甚厚啊。”

 洛顯之抬手擋住照過來略有些耀眼的光線,輕聲道:“我洛氏號稱江東半壁,乃是因為父親的威名,父親在時,乃是丞相,陛下又對父親言聽計從,名位俱全,才有我梁國和洛氏今日。

 但父親薨逝後,陛下只懂軍事,不懂政務,梁國漸亂,朝中傾軋,為兄雖然能承襲郡公之位,但卻不可能承襲丞相之位。

 我梁國自有制度,父親為相十八年,打壓士族門閥,制定律法,不能令士族自白身卓然而起,得享高位,現在卻連我洛氏也一併打壓了。

 我洛氏雖是氏族志最上一等,但入朝中,不過六品清流官位,面對傾軋,又有什麼作用?”

 洛有容又問道:“陛下既然召兄長入建業,應當是會重用兄長,妹妹覺得兄長不必擔憂。”

 洛顯之卻憂慮道:“這正是為兄最擔憂之事,皇帝豈可為一人而敗壞國家制度呢?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此言一出,頓時沉靜,再無一人說話,只剩下光斑悠悠,落在人身上,臉上。

 ……

 自姑蘇出,乘船至建業,這條路洛顯之走了無數次,但從未有哪一次,如同此次一般沉重。

 建業經過洛有之十八年的治理,乃是當之無愧的江東第一城,其繁華程度以及幾經擴建後,甚至不遜色於昔年的洛陽。

 鱗次櫛比的商貨,摩肩接踵的百姓,這不僅僅是盛世景象,更體現著強大的賦稅能力,梁國早就從征討胡人的巨大創傷中恢復過來,有糧有錢有人。

 洛顯之並未乘坐洛氏的大船,他並不想這麼快就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建業,他打算先搞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看看和家族情報中所瞭解到的是否一致。

 在洛顯之下船時,已經有不少人將消息傳回了自己的主人那裡。

 在一個略顯涼爽的午後,洛顯之進入了梁國的皇宮,去面見這個龐大國度的主宰。

 梁國皇宮金碧輝煌,黃金美玉數不勝數,無數精美的壁畫描摹其上,這座皇宮同樣是洛有之監製的。

 洛有之城不在物質方面讓蕭衍節省,只要不是秦始皇阿旁宮以及漢戾帝長生宮那種離譜到極致的宮殿群即可。

 在一座到處都描摹著佛教菩薩和金剛的宮殿中,洛顯之再次見到了蕭衍。

 這位統治梁國已經二十年的皇帝,模樣自然是極其威武的,年老並未消磨他的英雄氣概,他依舊是那個敢帶著十幾萬大軍去草原上和胡人拼刀子的馬上皇帝。

 洛顯之和蕭衍自然不是第一次相見,在他年幼時,作為姑蘇郡公世子,就已經多次接受蕭衍的召見,並且多次得到蕭衍的各項賞賜。

 只差一點就為他指婚一位公主,不過因為洛顯之已經有了未婚妻,此事便作罷,轉而為洛顯之的弟弟指婚了一位蕭氏的公主。

 蕭衍大馬金刀坐在上首,自北地流傳而來的胡床已經逐漸風靡江東,這和洛有之的大力推廣有極大關係。

 洛氏向來的觀點就是要舒服,跪坐不若臀坐舒適,那便捨棄跪坐,在如今的江東,除了大朝會等正式之地,大多已經不再跪坐。

 “靈秀,請你來建業,可真是不容易啊。”

 一見面,蕭衍就向洛顯之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洛顯之聞言並不慌張,而是肅穆道:“陛下息怒,臣每出行,多行占卜,有利則行,有兇則避。

 大梁有今日,不易爾,若是因為臣而衝撞我大梁國運,臣萬死難辭其咎,臣萬死難見陛下,難見先考。”

 蕭衍崇信,聞言不再多言,轉而道:“靈秀,此番邀你入建業,乃是欲以你為尚書令,接任爾父青雲之位,為朕匡正社稷國家。”

 果然!

 洛顯之就知道定然如此,雖然尚書令遠遠不如他父親的丞相之位名正言順,權勢也不可同日而語。

 畢竟丞相之位可是位在三公之上的,在後漢一朝,擔任丞相的要命是董卓,要麼是曹操,洛顯之是實權丞相,太子尚且要行禮,可想而知蕭衍對洛顯之的信任。

 尚書令是實際上的丞相,三公只有錄尚書事才有實權,就如同太尉這些官職要有都督軍事才有權力一樣。

 蕭衍給洛顯之尚書令的職位,可謂是極大的重用,幾乎在一瞬間就讓他位極人臣。

 但!

 這不行!

 洛呈之卻作揖躬身道:“陛下,尚書令,國朝重擔,臣年不及加冠,不曾預國事,恐不能服眾望,且我大梁自有制度,累功轉進,四品以上者,詳加考核方可進,如何能因臣一人而廢弛國家之政?”

 蕭衍聞言皺了皺眉頭,沉吟片刻還是堅決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若有人才而不拔,國朝如何能安,若有人才而不選,國朝如何能盛,這是朕的意思,伱且退下,多做思量,朕意屬爾。”

 洛呈之帶著滿臉的疑惑走出皇宮,轉過頭又望了皇宮幾眼,愈發疑惑,非常之時,現在是什麼非常之時,難道是發生什麼了?

 他坐上馬車後,馬伕便靜靜等待著命令,洛氏自然在建業城中有一座佔地極廣的宅院,但洛呈之卻不準備立刻去那裡。

 他吩咐道:“去謝太傅府上,將自姑蘇帶來的禮品送到謝太傅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