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歸 作品

楔子 紫衣血染半橋驛,三思盜玉忘三思

 莫三思自是殺人老練,便要朝他胸前刺去,誰知就在柳逢生右手伸出,他自以為要成事的一瞬,啼血劍劍鋒一轉,霎時間一隻握著毒針的斷手落在地上。

 柳逢生來不及感知疼痛,便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殘肢從手肘分離出去,下一瞬,他痛得哀嚎陣陣,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從空中跌落。而莫三思怎會放過如此機會,啼血劍從上而下,一招白鶴凌空對著下方的柳逢生便要劈頭刺來,眼看對方避無可避。

 千鈞一髮之際,“留神!”一聲嬌呵突然響起。

 莫三思何其老練,頓時渾身一偏,一道寒芒掠過他耳側,他在地上一個翻滾便躲到三丈之外,氣血翻騰,急喘不已。

 這柳逢生倒是真陰毒,就這電光石火之間也在舌尖藏了根針,只等他落下一瞬暴射,避無可避。現下未及思索,氣力漸消,眼見著他飛身離去但也無法再追,莫三思便抬頭打量起這個剛才突然出聲提醒他的姑娘家。

 想來這姑娘也是個習武的料子,不知來了多久,這二人過招之間竟如此沉穩,半分氣息也不顯露,卻不知是敵是友,他微微提氣站起身,手中的劍緊了緊。

 少女從樹上飄身而下,身形輕盈,站定後,抱拳衝他行了個江湖禮節。本來這兩人如何爭鬥也不關她的事,不過若是這啼血客死了,怕斷了玉生煙的下落,危急關頭只得出言提醒。

 “小娃娃,方才多謝了。可別告訴我,你也是為了它而來?”思量片刻,莫三思率先開口道。

 “是。”少女倒也不避不讓,大方地點點頭。

 “唉——”莫三思嘆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

 “夜來。”她蹙了蹙眉,答道。

 “唉,倒是個好名字。小娃娃,你便是知道在哪,如今也沒這個命去了。”

 他話音剛落,四五名穿著金絲緄邊月白袍卻蒙面的人輕功落地,將二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男子金髮碧眼,竟不似中原人樣貌。他走上前,指著莫三思,說著不太順暢的中原話:“快將本教至寶交回來,給你們個痛快!”

 分明是很有氣勢的一句話,卻因為他那奇怪的發音有些可笑。

 然而在場的兩人誰也笑不出,這五個人雖看著有些稀薄,但個個都是內功渾厚,氣息和諧,一看就是練過什麼一脈相承的棘手功夫。

 莫三思眼皮也不抬一下,說道:“什麼至寶,我可沒見過。”

 男子聞言,怒喝:“胡扯!你分明已中‘噬寒骨’,又怎麼可能沒見過!”

 夜來聞言心中有些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這噬寒骨原是下在了玉生煙上麼?

 莫三思說:“呵呵,既然知道是‘噬寒骨’,那諸位也不必在我身上費力氣了,倒是找去吧。”言外之意,固有一死,這酷刑拷打或是以命相逼都不管用。

 男子有些陰森地笑道:“你這一把年紀活得不耐煩,我便送你一程。旁邊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卻也要陪你喪命,可惜可惜。”

 莫三思皺眉。

 夜來原本事不關己在一旁看著,聽到對方突然提起自己,冷冷哼了一聲:“無心教。”

 男子聞言,向她看去,只見她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不過如此。”

 眾人俱向她怒目而視。

 在手下面前被挑釁,他暴怒,手中掏出一枚暗鏢便向她的脖頸間丟去,出手毫不遲疑,下一秒她的姣白的玉頸便要添上一道血線。

 說時遲那時快,飛鏢破空而來,卻定在夜來面前,她瑩瑩玉指一併,甚至讓旁人看不清出手的動作,便徒手接下了這枚飛鏢。

 她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飛鏢,雙翅蛇形,果真是騰蛇壇的人。

 餘下幾人見首領一擊不成,也不含糊,四人手中合握起一種形狀怪異的黝黑鎖鏈,那鎖鏈極細,看上去卻是玄鐵所致,十分牢固,鎖鏈呈為四人所牽引

,卻又分別冒出八個首尾,如同靈蛇吐信,而首尾卻以錐相連,狀似中原流星錘,卻是八首八尾,詭異至極。

 最左端的碧眼女人率先出手,她甩出手中長鏈,長鏈像有生命一般攜著末端的錐錘刺來,直衝夜來門面。

 她輕盈起身,足尖一點,將長鏈踩於腳下,鐵墜順勢刺進泥土,而女人手肘一抖,那鐵墜被拽出土裡,竟靈活地打了個彎,如蛇一般向著她背後襲來。

 夜來面不改色,借鐵鏈之力躍於半空,那“蛇首”隨即刺來,她避也不避,凌空一抓,便制住鐵墜尾端的鏈子,倒真像是捏住蛇之七寸。只一瞬,她驟然發難,將鐵墜甩了回去,速度比之操控者有過之而無不及。那碧眼女人未來得及反應,呆愣著竟是在等死一般。

 只聽“叮——”地一聲,另一鐵墜破空而來,半道上打落這一兇器,讓它不至於“噬主”。

 身旁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冷冷地出聲,用的是異族的語言:“卡莎,小心了。”言語中竟有威脅之意。

 碧眼女人顫抖了一下,很快凝神屏息,再不敢大意。

 經這一出,眾人心中明白,輪單打獨鬥,在場沒有人能和這個紫衣女子相抗衡,然而他們有著特殊的連攜禦敵之術,他們自信這本教奇妙陣法天下無人能破。

 幾人對視一眼,心中明晰,紛紛揮舞起自己手中的鐵鏈,向對方身上招呼過去。

 夜來敏捷地躲過一枚迎面而來的鐵墜,卻是側身兩條鎖鏈扎入泥土,擋住去路,情急之下她只得貼著鐵鏈翻身而過,一時間空門大露,餘下幾根鐵鏈哪會放過這一機會,毒辣地朝她胸前刺來,她不及格擋,只得左右手各制住一根,雙臂發力,竟要將那兩條鐵鏈的操控者生拽回來,對方見狀也是發力回拽,她便借力騰空一躍,竟向那人迎面衝來。

 那人情急之下脫手甩出鐵鏈末端,她反身一躲,而方才攔她去路的兩根鐵鏈折返,又以十分刁鑽的角度從她背面襲來,她旋即後仰,那鐵墜從面前破空而去,勾住方才脫手欲落的兩根鐵鏈,於是鐵鏈又返回操控者手裡。

 一呼一吸之間,雙方已經交手數十個回合。

 夜來落定地面,略微思忖,看得出來對方配合嚴絲合縫,想要破陣也無不可,但想要善了......現下卻是有些困難。

 她側目望去,只見莫三思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她再不願與這些人糾纏,只想速速解決戰鬥。

 她閃身退開幾步,又將迎面的兩枚鐵墜踢飛回去,趁著幾人躲閃避讓的空檔,拔出腰間佩劍,銀光一閃,登時寒氣滿盈,姣好的面容也帶上了些肅殺。

 她抽劍擋住了隨即而來的一枚鐵墜,抬眼看向幾人,對方也不敢馬虎,變換招式,鐵鏈如同大網一般交織而來,她握住劍柄不急不懼,靈巧地挽了個劍花,朝著鏈網正中一挑,順勢卸去了壓制之力。

 她將幾根鐵鏈掛在劍刃上,未等對方反應,她微微低喝,劍鋒一抖,那鐵鏈居然就這樣被震散開來。

 她從中抽身翻去,凌空之時以劍尖抵地,只聽劍鋒“叮”地一聲,劍身微微一彎,她順勢發力,身體如同雨燕一般衝出,手中長劍不偏不倚,直指那首領眉心。

 眾人見對方逼身上前,再也遠攻不能,同時解開鐵鏈,於是鐵鏈被一分為四,四人各執一方將她圍住。

 那首領突然被髮難,雖然驚訝,倒也不慌,發功暴退幾丈,同時兩邊暴射出兩枚鐵墜,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持劍格擋下來,另兩根鐵鏈如期而至,鐵墜直衝她門面,她正要閃身避過,誰知這鐵鏈聲東擊西,中途調轉方向,順勢從兩面纏住了她的劍刃,二人一齊發力,她欲抽劍,一時間卻動彈不能。

 她也不慌,似乎早有所料,在另兩人的攻勢到來之前,她竟鬆開劍柄,飛身向制住她長劍的其中一條鎖鏈末端而去,那人沒料到她會舍劍,一時不察,就這樣被劈中後頸倒下。

 而她搶過鎖鏈,反手一拉,另一人受力不穩,便連同長劍被拽向她。他尚且騰空不能控制身體,便硬生生吃下女子當胸一掌,隨即也是吐血昏死過去。夜來從鎖鏈中抽回佩劍,劍光一閃,昏死的二人脖頸上多了一道紅線,身體一抖便已氣絕。可見出手極快,斷氣之後傷口才顯現,顯然是個用快劍的好手。

 這邊霎時間少了一半人手,登時有些慌了陣腳。只見她面無表情地說道:“一起上吧。”

 不待對方回答,她便率先輕功掠起,隨後直衝首領門面而來,那首領只得發射毒鏢,狼狽避讓,她揮劍擋下,攻勢不改,提劍正欲刺中對方胸口,霎時間只見對方身體急退,竟不似人力輕功能為,劍鋒劃過,只留下一塊碎布。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對方腰間被纏上一根鎖鏈,先前被喚作“卡莎”的女人及時出手,將他以外力猛然拽回,才得以脫身。

 她冷冷一笑,不退反進,左手五指並掌,往劍柄一拍,以內力將長劍送出。

 長劍竟脫手飛去,在月光下劃過一道殘影,“噗”地一聲,直插入那人的胸口,一劍斃命。

 隨後她輕飄飄地身至,利落地抽回長劍。眾人還不及反應,他已經跌落在地,那得意的笑容還留在嘴角,身體卻漸漸地僵硬了。

 沒有人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你!”卡莎率先反應過來,對她怒目而視,可對方卻未就此收手,抬手便要取他們性命。

 眼看著劍鋒將至,就要割破自己的喉嚨,她情急之下長鏈帶起已經斷氣的首領的身體,在面前一擋,剎那間劍鋒已到,銀芒一閃,利刃穿破衣袍血肉,男人那長袍從背脊處斷裂,露出了肩背上紋著的青黑色的異獸圖騰,是兩條長著翅膀的蛇交媾之景。

 只是此時卻有些異狀。那紋身竟因被她一劍劃破皮膚,噴出黑色血霧。

 這血霧詭異,夜來頓覺不妙,連忙閉氣,足尖點地便要疾退,誰知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不知何處突然射來一支羽箭,如露如電,猝不及防便衝她心口而來。

 這箭破空而來,氣勁十足,角度毒辣,顯然暗處放冷箭的人伺機而動,正是要在此時取她性命。

 她急忙提劍閃身,可再全身而退已是徒然,電光火石之間,只得硬生生接下了這一箭。

 羽箭刺破衣衫,“噗嗤”一聲沒入左肩,竟然穿箭而過,鑽心的疼痛襲來,她咬牙悶哼了一聲,迎面撲來一陣邪風,那黑霧已至,腥味逼近,竟是刺痛無比,一股股熱流從面上流下來,不用想,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她立刻伸手欲催動功力驅散黑霧,誰知黑霧不待她出手,竟四散而去,細看之下,那黑霧中竟裹挾著細小的飛蟲,當真是可怖不已。

 漸漸地眼前逐漸一團模糊,不知是血汙遮擋了視線,還是別的原因,她伸手想抹去眼前血汙,突然聽到一聲尖叫:“別動!你的臉... ”是卡莎的聲音。

 夜來心知已經中毒,立刻出手封住兩處大穴,護住心脈。

 “‘蝶戀花’?烏塗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卡莎聲中又驚又懼,顯然她也在忌諱這團黑霧,那同行男子也是搖了搖頭,二人連忙丟下了首領的屍體,逃也似的後退了數十步,卡莎掏出一個藥囊,將其捏碎,藥粉在空中四散。

 男子開口道:“這能行嗎?”

 卡莎也搖了搖頭。

 兩人用本族語言短暫地交流一番,此時夜來身中暗箭,腹背受敵,臉上的疼痛難忍,已經讓她頭暈目眩,男人抬起手中鐵鏈,正想趁其不備結果了她,誰知暗處又是一連三支羽箭射來,兩人慌忙甩出幾枚飛鏢,卻無力打偏箭頭,飛鏢被震落,而箭鋒卻不偏不倚,正衝門面,二人只得狼狽躲閃,三支箭整整齊齊地沒入泥土,力道強勁,激起沙石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