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89章

 “哪裡不方便?”

 徐清有點頭疼。他怎麼怪怪的。徐稚柳也是,這幾次每逢她和程逾白單獨相處,他就學土行孫遁地,消失得沒影沒蹤。

 “他不認識你們,來了也沒話說。”

 “你還挺替他著想。”

 徐清瞅他一眼:“你想見他?”

 “景德鎮懂古陶瓷鑑定的行家我都認識,外頭的我也認識個七七八八。”他盤了一遍,按說那些人都和她沒有交集,她怎麼會認識?難道不是景德鎮本地的行家?也不對呀。

 他感覺得到那個人就在她身邊,和她關係還不賴。

 “你是不是想問我他是誰?”

 “我沒有。”

 “你不用在心裡盤算。你不認識他。”

 程逾白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有些賭氣的意味:“我不信。”

 不信也不中,就是不認識。徐清忍住笑意:“有機會讓你見見他,我想……他會願意和你對話。”

 似乎是為了加強說服力,她

又道,“那隻大水碗,他很喜歡。”

 原先徐稚柳在一瓢飲,並不樂意碰程逾白的東西,也從來沒有摸過他做的瓷,那隻大水碗算他第一次正兒八經摸程逾白的瓷,裡裡外外摸過很多次。他的評價是,雖然坯很糟糕,但是高超的畫技補救了這一點。

 程逾白會畫畫可能是天生的,從出生就會,拿著筆照著父親、爺爺的畫瓷的樣子描,描多了就會了。不過這並不代表在紙上畫和在瓷上畫是同一個難度。

 這是其一。

 大水碗真正讓他愛不釋手的地方在於釉。

 徐稚柳說:“整體看,釉面溫潤光潔,膩而不黏,這種手感很考驗上釉人的功夫。”

 顏色釉對釉的厚度有講究,要吹釉。用一根竹管,一頭纏布蘸釉水,吹到瓷器表面,往往要吹許多層。

 花瓶裡面,把釉水倒進去晃一下再倒出來,叫蕩釉。那種特大號的瓶或者缸,內部也得蕩釉,要幾個壯漢合力把大瓶抱起來,配合把釉水蕩勻,動作要高度協調,場面壯觀。

 “再就是青草和留白處的銜接沒有明顯分界,除了有草的青釉和胎上白釉,還有一種自然的漸變色,在白和青的過渡中。”徐稚柳也說不好那是淺青色還是青白色,總之過渡自然,看著就像真實的草地,需要極致的觀察與細微的筆觸,還有一等一的功夫。

 徐稚柳感慨,“這真是一隻平平無奇又光彩奪目的大水碗。”

 徐清看得出來,他很欣賞程逾白。

 不過程逾白不大高興。

 “你讓他摸了?”

 “嗯。”

 徐清還想問問他,為什麼畫青草?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程逾白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酒氣在他眼睛裡氤氳,他強壓心頭的火,二話不說,走到路邊叫車走了。

 回到一瓢飲,程逾白打開私人藏櫃,把裡頭一隻一模一樣的青草大水碗拿出來,扔到院子裡。大水碗倒翻在地,露出碗底的標識,不是以往固有的一瓢飲標記,而是一行小楷銘刻,寫著某年某月某日,程逾白與徐清合做。

 他什麼時候用小楷寫過字?就連一瓢飲的匾額都是草書,還問他有沒有什麼特殊含義?氣死他算了!

 回到室內,程逾白喝了口水,盤膝坐在地上,對著藏櫃發呆。

 裡頭有很多東西,丟了一件,還有很多件,各種不堪入目的醜設計,有會磕腦門的壺,還有不太好上手的杯,花裡胡哨,見證了徐清的許多年。

 看了不知道多久,酒氣散了些,彆扭的情緒也得到撫平,程逾白起身合上櫃門。

 一回頭,與李可四目交接。

 程逾白一驚,心跳也跟著漏拍:“師父,您怎麼來了?”

 李可說:“過來有點事,才準備叫你。沒把你嚇著吧?”

 “沒。您先坐,我去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