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34章

 程逾白也在另一頭摸瓷器,戰亂之後,民間的官窯瓷幾乎絕跡,現在隨便什麼破爛都能賣幾十萬。水太深了,加之資本炒作,就是一本扯不清的爛賬。他翻過一面,看了看,放下,再看一眼標牌,搖搖頭。

 動作和徐稚柳鑑瓶時竟然如出一轍!徐清在兩人之間掃視一眼,心下也是一陣說不出的唏噓。倘若程逾白能夠看到他,是否會碰撞出別樣的火花?一個古代制瓷高手和一個現代仿古瓷高手,他們之間是否有除了敵對以外的

可能性?

 正想著,忽然“譁”的一聲,一隻永樂五彩瓶在眾人眼前,摔了個稀碎。

 事情發生地太快,誰也沒有預料到,一聲脆響,驚得四周鴉雀無聲。徐清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看到手足無措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元惜時!

 承辦方負責人應聲趕來,急得直拍大腿。

 元惜時的助理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真不是有意的,剛才人太多了,有人在後面使勁擠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就撞到了展櫃。”

 負責人哪管你有心還是無意,只知道出了這麼大個事,自己肯定要擔責,又氣又急,扯著嗓子嚎哭:“這可怎麼辦,你讓我怎麼交差啊?”末了不分青紅皂白,指著元惜時就罵道,“剛才可有人看到了,就是你撞上去的!你知不知道這是明代官窯的瓶子,值好大價錢,就是把你賣了也賠不起!甭跟我說不小心,不是故意的,這麼多人走來走去,怎麼別人碰不著就你碰到了,我不管,今天你要不給我個交代別想走。”

 元惜時說普通話就跟香港人一樣蹩腳,但說得慢一點,大致都能聽懂,可若加上方言,那就是天書了,助理一邊快速翻譯,一邊向負責人解釋情況。

 現場保安過來維持秩序,將元惜時和助理圍在中間,一副謹防他偷跑的架勢。

 元惜時當即色變,神情嚴肅,同助理低聲交流。也不知他說了什麼,助理明顯愣住了,好一會兒掏出電話報警。

 負責人見狀,倒鬆了口氣,也給上頭彙報情況。結果當然是被臭罵一頓,掛完電話,負責人渾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垂頭喪氣地說:“先等警察來吧。”

 助理上前打商量,亮出元惜時的主講嘉賓身份,想先安排他去休息室或保安室等待。總不能就給人拘在原地乾等吧?裡裡外外這麼多人看著,像什麼樣子?

 沒想到負責人一聽元惜時的身份,更加膽戰心驚,擔心主辦方抹不開面子,最後還是會讓他背鍋,他脖子一梗,硬生生吼了助理一嗓子:“嘉賓了不起?嘉賓就可以撞壞展品不賠了嗎?”

 助理忙抹汗:“不是不賠,你怎麼能這麼想?”

 “你們一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哪裡惹得起?工作都要保不住了,我還管你要不要臉!”

 旁邊展區的代表們考慮到博覽會還要進行下去,上前來勸說。負責人態度堅決,不為所動。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道聲音插進來:“我看今天這事,警察要不過來,恐怕還真不好善了。”

 眾人回頭,見程逾白上前,隨手抄起一隻雍正年間官窯生產的高足琵琶尊往地上一扔,嘩的一聲,又是一地稀碎。

 負責人嚇得直翻眼睛,被左右拉著才緩過一口氣。

 眼看地上又多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他哭喊著朝程逾白撲過去:“你這是幹什麼呀?你要我的命啊!”

 程逾白托住負責人的雙臂,將面容枯槁的中年人扶起來,笑道:“幾隻贗品,哪裡要得了你的命?”

 “你說什麼?贗、贗品?”負責人立刻推開他,“怎麼可能?你別瞎說,這些可都是、都是從……”

 話說到一半,負責人說不下去了,嚥了口口水。如果真是贗品,只能是上頭動的手腳,從什麼渠道拿的這些展品或是什麼環節出的問題,其中輕重,他哪裡還敢多說?倘或被這人說對了,照這標價,可不是小事,說不準要吃牢飯的。

 負責人渾身一哆嗦,大氣也不敢出。

 圍觀群眾亦大片譁然,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有人不信,說道:“這是正兒八經的博覽會,有篩選審核門檻,外頭還有記者,你不能瞎說。”

 “這要換個人還可能胡說八道,咱們這位是誰?古董鑑定的行家,哪能隨便砸自己的招牌?”

 “就是,一瓢飲的大名,各位沒聽過?”

 徐清也不知道這幾位是程逾白在展會上偶然遇見,還是特地找來的託,幫的一手好腔。程逾白倒不在意,拉了拉修身的西褲半蹲下身,撿起一塊碎片,裡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