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前傳(7)

 那夜正值元宵節,家家團圓,街上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籠,大小燈會熱鬧非凡。便在這沸騰的繁榮裡,有人被迫離去,留下一句話。

 誰若犯我,必還之以十。

 於是,他為徐稚柳帶來了一份厚禮,阿南以姦淫罪入獄。

 “十歲的孩子,怎麼能幹出那種腌臢事來?”

 “他爹就幹過一樣的事,有什麼不可能。”

 “他娘也不管管?”

 “老孃常年纏綿病榻,那孩子打小就野,偷雞摸狗無惡不作。造孽呀,才多大腦子裡就想那些事,真是有娘養沒娘教。”

 “那堂中的是誰?”

 “聽說是哥哥。”

 “還有哥哥?”

 “可不是,聽說還是讀書人呢。哎喲,讀書人就教出這種弟弟?讀的都是什麼書啊!”

 “看他人模人樣,許是在外頭飛黃騰達了,沒管家中老母和弟弟的死活。但凡管一管,也不至於做出這種殺千刀的醜事來!”

 ……

 徐稚柳站在浮樑縣公堂上,耳邊充斥著諸如此般惡意的揣測、鄙夷、試探和辱罵,胸間忽而升起一團濃烈的、化不開的鬱氣。正如阿南每次與他對著幹時所申討的一般:“打架的時候你知道訓斥我了,那我被打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他們都說你在外頭風光了,管著幾百人的飯碗,以後肯定前途無量。而我呢?我每天除了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就是滿山跑抓偷雞的黃鼠狼,還有阿黃生了一窩崽子,沒有奶水,我得想辦法給它補營養。是不是又要說我無所事事,但我再怎麼比不上你,至少有一點比你好,不管多晚我都回家。你呢,你一年回幾次家?你知不知道娘病得迷迷糊糊時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她生怕不能見你最後一面,哭著想讓你回來。你如此不孝,枉為人子!而我有你這樣的兄長,更覺恥辱!”

 恥辱。

 徐稚柳不禁想到這些年,為生計困,勤於窯務,殫精竭慮,以為憑一己之力可以為母親與阿南換一個安定的生活。如今看來,似乎並非他們所求。

 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失職。

 此時阿南被押解到堂上,雙手絞在身後下跪。徐稚柳與之視線相交,小小孩兒倔強地移開目光,只憑一股子氣性大聲喊道:“不是我!”

 徐稚柳相信他。

 父親雖然冤死了,但罩在他們一家人身上的陰影並未消散,那塊汙點如影隨形,阿南自幼飽受白眼和欺凌,遠比一般孩子早熟。雖年少氣盛,常有與人鬥毆置氣,但本心不壞。

 他相信阿南的為人,絕幹不出奸/淫、婦女之事。

 徐稚柳要求與受害者對簿公堂,不想那女子疑為不堪受辱,竟於昨夜吊死家中,一時間死無對證。任憑阿南怎麼解釋,從沒見過那名女子,始終無人相信。浮樑知縣更是一口咬定是阿南所為,令人嚴刑拷打。

 阿南被摁在地上咬牙嘶吼,血漬從齒間溢出仍不肯鬆口,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反抗著世間的公權。只他還是頭幼獸,還沒長大,尚無鋒利的爪牙,無法為自己博取公平,短短一瞬就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