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126章品茶

  他的暗衛

    第126章 第126章品茶

    為了方便行事,青葛重新戴上面具,之後和寧王趕往城門。

    此時不過二更時分罷了,按照禹寧城的規矩,這城門關閉,不到四更不會開啟,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隨著一聲低沉粗糙的吱嘎聲,城門兩側的巨木被緩緩推開,半邊城門開啟。

    寧王和青葛,一人一騎,翻身上馬,走出城門。

    誰知就在這時,在城門外的青磚牆下,竟有一人侯在那裡。

    那人冷不丁見城門大開,跌跌撞撞起身,便要往城中走,卻被一旁守衛官兵攔下,很快城門重新關閉。

    那是一個衣衫破爛的婆子,她正淒厲地道:“讓我進去吧,求求你們!”青葛手握韁繩,正要縱馬離去,突然間聽到這聲音,手中動作便停住。

    寧王也聽到了,他略側首,望著青喜:“是我把她放出去的,她估計已經見到夏侯止瀾了。”他試探著道:“時間還來得及,我們並不著急,你若有話要說,可以和她講。”

    青葛略沉吟了下。

    既已經見到夏侯止,那應該是明白了所有的事。她開口道:“不,我沒什麼話要說。”

    誰知道她這麼一停頓,那哭喊的婆子卻彷彿聽到了什麼,她不敢置信地看過來。儘管隔著一層面巾,她卻依然一眼認出。

    這時,寧王和青葛已經騎馬前行,羅燃瘋了一般追在後面:“你,是你,宇兮公主,是你

    四下空曠無人,她的聲音格外淒厲。

    走出一段,她依然在追,青葛也就勒住細繩。

    羅娘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映跌撞撞地撲倒在青葛的馬前,哭著道:“我一直以為你已經離開人世,我做夢也沒想到,你還活著,竟然是你——”

    她跪趴在青葛馬前,顫抖著伸出手:“我總做夢,夢到我抱著你啊!”青葛望著這樣的羅嬤娘,眸底只有冷漠,居高臨下的冷漠。

    夜色暗沉,羅嬤仰臉,在那淚光中看到,青葛垂首望著自己,就彷彿望著一個陌生人。她眼底沒有半分情緒波瀾,只有事不關己的淡漠。

    這時,她聽到青葛道:“我是青葛。”

    羅嬤嬤慌忙抱住她的馬蹄,急切地道:“青喜娘子,青葛娘子,我知道了,我叫你青葛娘子,我都聽你的,不過青葛娘子你聽我說,但凡我知道是你,我絕不至於對你做出那些事來,我想起過往我的所作所為,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你看。”

    青葛聽此,眸底依然只有淡漠:“羅嬤嬤,那你可以不必後悔了,我告訴你,你口中的宇兮公主,早在十八年前她便已經死了,她被人割了皮肉宰殺了,連骨頭都用來熬了肉湯麵,早就被人吃下腹中了,至於我,我只是一個尋常賤民罷了。”

    聽到“賤民”這兩個字,羅娘心如刀絞。

    過往自己所言種種如同利刃一般刺入她的心,她悔恨,恨到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青葛欣賞著羅嬤嬤那痛苦悔恨的樣子。

    很久很久前,她就在等著,等著有一日她所有的尖刻都化為鋒利的針,刺向她自己。如今哪怕她早已經釋懷,但是不會回頭就是不會回頭。

    她看著她眼底的愧疚,道:“羅嬤嬤,你還記得嗎,記得你曾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嗎?”羅嬤嬤身體僵了下。

    青葛看看羅的眼睛,涼涼地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不配,我是賤民,我什麼都不配,你用你的眼神你的言語,一萬次告訴我,我在你們的眼中只是一個玩意,是一個可以隨意利用拋棄的人,在你們眼裡,我永遠及不上夏侯見雪半分。”

    羅娘眼底泛起深沉的痛意,這種痛苦像刀子一樣凌遲著她的心。

    青葛:“二十年前,我被夏侯夫人賣給王屠戶,他們母子三人一起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才苟活下來,二十年後,你幫著夏侯見雪,要用我的骨肉來換取她出頭的機會,要用我這一身皮肉去為他爭取更多,你榨取了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最後把我埋在荒野中。“

    “你們把我埋下去的時候,不是也有一絲心痛嗎,其實你也是難過的,但是你還是一咬牙一狠心,你要殺了我。如果不是我有一身功夫,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備,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已經化為了一具骸骨,那你又有什麼機會在這裡對著我掉眼淚,求我原諒?喊什麼公主?”

    羅嬤嬤聽著這話,想起過往種種,幾乎痛得天翻地覆。

    她顫巍巍地跪下來,用手捂著胸口,含淚道:“你殺了我吧,你來報復我吧。”

    青葛笑了:“其實當時我明明可以殺了你,我若捅了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嗎?但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

    羅嬤嬤盯看青葛:“為什麼?”

    青葛:“因為對於你這樣的人,死都是便宜了,我就要你活著,活著,一遍遍地回想你曾經效忠的縹王,回想你昔日的神祗,回想你是如何對待他的親生女兒宇兮公主,你一定恨死自己了,我就喜歡你後悔得要命但卻無計可施的樣子。”

    羅嬤嬤痛苦地閉上眼睛,喉嚨中發出嘶啞的聲音,她痛到了無話可說。

    不過她到底顫聲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好受一些,你告訴我,我求求你,告訴我...”

    青葛眼神淡漠:“你想做什麼讓我開心,是嗎?”羅嬤嬤一聽這話,忙點頭:“是是是。”

    青葛:“好,那你給我一點誠意。”

    羅娘聽到這話,眼底泛起一絲希冀的光

    青葛:“我和夏侯見雪只能活一個,你選誰?”羅嬤嬤愣了一下

    青葛:“當年夏侯夫人背叛了我的父王,生下了夏侯見雪,夏侯理穆謀劃奪妻之計,那一對姦夫我自會料理,可你說夏侯見雪,我該不該殺?你幫我殺了她,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

    羅燃瞳孔收縮,她眼底泛起痛苦的掙扎,無奈地道:“青葛娘子,無論如何,她是你的妹妹,她縱然有什麼不對,可她比你到底小一些,又是血肉至親,你——“

    她這話還沒說完,青葛驟然抬腿,直接踢出去一腳。

    猝不及防間,羅嬤嬤被踢中心口,她被踢得措手不及,身體猶如被狂風捲起的枯葉,驟然飛起,之後狠狠地墜落在地。

    劇痛自從四肢百骸湧來,她喉嚨中發出痛苦的聲音。

    她如同蝦米一般蜷縮在地上,絕望地道:“你,你就這麼恨她?”青葛道:“我憑什麼不能恨她,我不該恨她嗎?”

    羅嬤嬤身體顫抖,抖得猶如風中落葉:“青葛娘子,我,我..”

    青葛:“你所謂的對我好,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事實上你的愧疚是如此廉價,根本不值一提,你連為我殺一個人都不捨得,又怎麼配對我提愧疚。”

    她淡淡地望著羅嬤嬤的眼睛:“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去見勝居雅回,你對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敢和勝屠雅回說一遍嗎?”

    羅嬤嬤聽到這話,頓時如墜冰窟,絕望如寒冰般瞬間侵襲了她,身子甚至開始不受控制地顛抖。她試圖用雙手支撐起自己,卻根本做不到。

    她絕望地望著青葛,嘴唇顫抖:“青葛娘子,你..”卻說不出話,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青葛:“這一次我不殺你,但是羅娘,我告訴你,下一次不要在我面前絮絮叨叨,不然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把你捅一個對穿。你應該知道,我能活到今日,我這把刀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

    血。“

    她抬起眼,輕描淡寫地道:“我並不介意多殺你一個。“青葛和羅說出這番話時,寧王自始至終不曾言語。

    待到重新騎馬前行,兩個人騎得速度並不快,這麼走著,青喜突然道:“我對她,是不是太殘忍?”

    寧王側首望向她,有些疑惑的樣子:“殘忍嗎?你對她不是太過良善寬容嗎?”青葛聽此,也是意外。

    之後她便笑了,他倒是慣會黑日顛倒。

    不過她很快收斂了笑意:“她也是無心之過,但我不想原諒她。”寧王:“極好,不想原諒就不要原諒。”

    他手執韁繩,道:“憑什麼他們恣意傷害你,等到哪天愧疚了,說幾句好聽話你就要原諒她?就不原諒,一輩子都不原諒,氣死他們。”

    青葛微抿唇,笑道:“這話我特別愛聽!”

    寧王卻並不曾笑,他語調有些泛冷:“反正他們讓你不舒服,我就讓他們不自在,我們可以一個個來。”

    青葛挑眉,有些驚訝看他。

    寧王淡淡地道:“還有讓我不痛快的,該殺的殺,該滅的滅。“青葛:“...”

    青葛重新戴上面巾,和寧王縱馬馳騁,一路沿著官道而去,沿途早就布好乾影閣暗衛,也有王府精說侍衛。

    當青葛看到邊境軍蹤跡時,也是意外。

    這次黃教勾結四大世家,調集一批人馬前來禹寧,顯然下了血本,但青葛對於他們下了什麼血本,其實並不清楚。

    現在一看到邊境軍身影,突然明白,這陣仗確實不小?

    這時,兩個人已進入郊野山路中,前面隱隱有一處道觀,露出一點翹起的屋簷,在濃郁夜色中頗為突兀。

    有兩個暗衛上前,向寧王呈上急報,寧王拿過來,一眼掃過後,便隨手交給身旁暗衛,暗衛當即用火摺子燒掉。

    寧王帶著青葛翻身下馬,徑自來到一旁道觀,觀前有一處小亭。@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兩個人來到亭中,自這裡可以俯瞰群山,將遠處山嶺溝壑盡收眼底。

    亭中備有一紅爐,看上去頗為粗糙,應是一旁道觀常用的紅泥爐,上面正煮著水,此時水已經要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寧王道:“春夜涼寒,先喝一盞熱茶?”青葛:“嗯。”

    於是寧王便為青葛點茶,他於這茶道上頗為精通,如今點茶手法自然優雅至極。他點茶過後,遞給青葛:“嚐嚐?”

    天似乎又明起來,夜半涼寒,嫋嫋茶香溢滿了小亭。

    青葛捧起茶盞來,細細地品著,說不上有多喜歡,不過可以嚐出茶水清冽,應該是山泉水。

    寧王修長指尖優雅地撥弄著手中的茶末,垂眼道:“這麼多年,有些事你習慣了,我也習慣了,如今你也許有很多不適應,甚至覺得尷尬。”

    青葛:“倒是也還好。”

    寧王輕笑了下:“你若喜歡,枕邊教妻我可以,但你若不喜,也沒什麼,許多事原不是那麼要緊的。”

    青墓聽此言,動作頓了頓。

    她明白他的意思,琴棋書畫茶詩藝,這些他自小精通,為陽春白雪的雅興。

    現在他說沒什麼要緊的,其實是要她不必在意,他們若在一起,到底有許多不相投,他提前說好,給她安撫。

    長夜寒涼,她手捧熱茶,於是心間便多了許多暖意。

    她開口道:“殿下,如今的我,許多事我並不會太在意,點茶,你點了給我,我無論懂不懂,心裡都是喜歡的。”

    十八年前,她會在意,五年前她會在意,甚至兩年前她也許也會在意。可現在,她確實不再在意。

    寧王聽此言,黑眸安靜地望向青葛,看著她那雙猶如被雪水滌盪過的清澈眸子。他唇邊浮現出些許笑意,道:“你這麼說,我便心安了。”

    青葛:“殿下確實和之前行事很不相同。”

    寧王狄長的眼險輕垂,溫聲道:“位高權重享盡人間富貴又如何,便是看盡河山萬里,那也不是屬於我的。”

    他再次為青喜斟了一盞茶,道:“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便是粗茶淡飯,我亦甘之如飴。”青葛側首看著他,昔日誌得意滿的禹寧王,驚才絕豔,桀鶯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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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無雙的風華依舊在,可往日的稜角倒是被磨平了許多。

    她和他之間,自然不是簡單地抱在一起心意相通就能一切圓滿,他們之間還有許多距離和溝壑。

    心裡不是沒有忐忑,所以她到底在橋頭猶豫了整整一晚上,等到曲終人散時,才肯走到他身後。但現在他說這話,讓她覺得,自己縱身一躍後,跳到了溫暖的雲朵中。

    她被他接住,抱住了

    她兀自低頭,沉默了很久,再抬頭看,天已經快亮了,不過因為明天,似乎要下雨的樣子,暗黑天空只透出些許藍意。

    而就在不遠處的山嶺中,出現了動靜,顯然那些人頗為倉促,正在被追殺,所以倉促逃入山中。寧王這是要甕中捉鱉。

    青葛站起來,盯著遠處,判斷道:“他們有二十幾個人。”寧王聽此,不曾起身,只是半眯著眸子,望著遠處。

    看了一會後,他微微笑了下:“天要亮了,他們來了,正好。”青葛:“那我們現在?”

    這時,有夜風襲來,寧王起身拿過來一件大,為青葛披上:“我們還得等一會。”青葛:“我不冷——“

    寧王不由分說:“天將亮未亮時,是最冷的,你衣著太過單薄。”說完,他低下頭來,長指仔細地為她繫好上面的緞帶。

    青葛:“...”

    他不容置疑的樣子,她便只好不言語,任憑他幫自己穿。她看到,他銳長的眼瞼輕垂著,神情專注認真。

    他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打結,細緻耐心,連打結都打得很講究。

    這讓青葛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這是昔日目無下塵的禹寧王,她要跪在這個人面前回話。

    現在他卻為她做這種瑣碎小事,如此周到的樣子。

    這時,寧王抬起視線,四目相對間,他自然看出她眼底的不適應。他輕笑了下:“你知道,往日一些貼身小事我都是自己做。“

    青葛:“嗯,我明白。”

    寧王:“我也會幫承蘊繫帶,所以還算熟練。”

    青葛想起他對待小世子,他確實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好父親。

    寧王再次和青葛十指相扣,看著遠處道:“他們應該翻過這個山嶺,快到了。”

    青葛也在心裡估摸著時間:“再有半炷香時間,他們便可以從那道山谷中走出來,這裡是絕佳埋伏之處。”

    寧王對藏在暗處的暗衛打了一個手勢,於是青葛看到,他們呈上了一個盒子。

    盒子中放著一個物件,卻是用白綾布包裹著的什麼,約莫四尺長,隱約露出稜角。寧王徑自打開那白綾布,竟是一把樣式頗為別緻的長弩。

    青葛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和她往日所見到的弩都不一樣。

    寧王將這弩握在手中,修長的指珍惜地撫過弩弦,垂眸看著,卻是溫聲問青葛:“這弩,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