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中酒 作品

臉盲(37)

接著,他聽見辛禾雪以溫柔但決絕的語氣道:“如果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情,那麼從前的所有就一筆勾銷。”

“以後也不會有任何瓜葛。”

席正青眼皮一跳,他佯裝剛剛恢復意識甦醒,沒有聽見辛禾雪剛才的話,聲音嘶啞道:“水……阿雪,我需要水……”

辛禾雪沉默地倒了一杯熱水,他調整了床頭的位置,使得病床的床頭升起來,讓席正青可以半坐著。

席正青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觀察他的神色,“阿雪,你可以餵我嗎?”

辛禾雪不作聲。

席正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他話還沒有說完,杯口懟到他唇邊,杯身猛地傾斜,裡面的熱水燙得舌頭都好像要燙掉一層皮,席正青連著嗆了好幾口熱水。

阿雪只是太關心他了,所以水溫燙了也沒發覺。

【席正青愛意值+2】

席正青的愛意值已經來到了驚人的98。

辛禾雪眼中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他扮演的青年已經對愛人接連的欺騙感到漠然。

既不像席正青揣測的生氣,也沒有表露出悲傷。

辛禾雪不再因為他而牽動任何情緒,這個發現讓席正青徹底慌了。

哪怕是打他,罵他,甚至是恨他都好,席正青不能接受辛禾雪心裡徹底沒有他的存在,長此以往,就會像辛禾雪剛剛說的,以後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他無法接受。

席正青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給我一點時間解釋,好嗎?”

“我一開始,確實對你不夠坦誠,我是擔心裴光濟昏迷不醒的消息會讓你過度傷心,所以才假裝成他。”

“後來我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錯得一塌糊塗,我嘗試以自己真實的身份接近你……”

辛禾雪打斷他的話,“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指腹溫涼,碰上了席正青的眼,灰色義眼條件反射地合上眼皮,視覺暫時性地缺失讓席正青的注意力集中在聽覺,清晰地聽見辛禾雪一句一頓地說著——

“當你頂著和光濟一樣的黑色眼睛時,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接受了那個項圈?”

“你一定是覺得這個Beta很有意思,很好玩,所以你順勢留了下來。”辛禾雪輕聲說著,“你只是被挑起了征服欲,你在想,既然這個Beta誰也分不清,那麼你就可以十分輕易地欺騙他,玩弄他。”

他的指腹從席正青的上眼瞼滑落到眼尾,至關重要的視覺器官被置於他人手下,席正青後脊竄過一股股發麻電流。

可相較於這樣類似調情的動作,辛禾雪的話語內容卻十足殘忍地剖析真相,把一開始Alpha儒雅溫和的表面“呲啦”一聲撕裂,剝開對方充滿動物性的獰惡內在。

席正青臉色發青泛白,他薄唇抖顫一瞬,胸腔像是被戳穿了一個漏著冷風的破洞,完全丟盔棄甲,沒有了往日的從容鎮定。

“不是,不是你想的這樣,阿雪,從頭到尾,我對你的情意沒有一絲作假,我愛你,我愛你。”

辛禾雪站起身來,“你又在說謊了。”

青年好像已經感到了疲乏。

“算了,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我不想浪費心神分辨你的話語是出自真心還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席正青虐心值+15】

席正青終於明白,他在辛禾雪心中,已經信譽破產了。

他想到那天在重症監護室的樓層,進到電梯裡,辛禾雪和他說,他最討厭欺騙。

他當時怎麼回答的?

他只是在用謊言包裹另一個謊言。

辛禾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我不想報復你,也不希望從你這裡獲得補償。以後不要再聯繫了,我會把東西從公寓裡搬走。”

看他轉身欲走,席正青慌亂地攀到床邊,甚至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扯動了手背的留置針,血液順著膠管逆流。

“不,不要離開我!”

“在我生命最後的這段時間,你不能多看一看我嗎?”

又在說謊。

他以為靠那位醫生蹩腳的演技,能夠騙過他嗎?

辛禾雪眼底淡漠。

席正青忽而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向窗外。

時過境遷,在重症監護室病床上的是他,而站在監護室之外的人變成了裴光濟。

辛禾雪轉身看到裴光濟,眼中訝然。

但他還是向門外走,沒有回頭看席正青一眼。

【席正青虐心值+5】

………

走廊靜默得落針可聞。

Alpha的傷勢已經經過了處理,只有身上還帶著狼藉的西服,提醒今晚他闖進訂婚宴裡做了什麼。

裴光濟儘量自然地對辛禾雪開口,“……我來接你回家。”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一晚發生了太多事情。

“回家?”辛禾雪蒼白地笑了笑,話音隱含著悲涼,“我沒有家,唯一勉強能算得上是家的地方,也已經離得太遠了,唯一能勉強算得上是家人的,也已經被你毀了。”

這不算是裴光濟的責任,從客觀上看,辛保當然是自己走向毀滅,只是他原本罪不至死,只消幾十年牢獄之災,可由於裴光濟無視了獄警發來的郵件,間接導致了辛保的死亡。

哪怕不是獄友欺凌,監獄的獄警也會揣測大人物的意思,畢竟這個罪犯是裴光濟提供罪證送進來的,或許就是要讓這個人死在這裡呢?

辛保的死亡也有他的一份原因。

“我……”裴光濟啞了啞,冷水澆頭一樣潑滅了他的希冀,“對不起,我會補償你。”

他想到今晚看見辛禾雪咳出的血,心臟都揪在一起,“你的身體還好嗎?先和我去做一個檢查,好嗎?”

裴光濟終於學會了詢問青年的意見,而不是直截了當安排一切,最後讓對方只能被動地接受。

“不好。”辛禾雪拒絕了,他的表情很冷,“你管得有點太寬了,裴先生。”

裴光濟怔了怔,“我只是……”

關心你。

他的話語還沒說出口,辛禾雪忽而揚起了一個笑容,一個極淺極淡的柔和的笑容。

“裴先生,你好像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