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嗷嗷棲棲(九)
“來了。”沈棲抓住草編的小兔子,輕吸了口氣壓下情緒跟上。
假山石後人影閃過,沈棲心念一動,一把拽住梁喑的手,“梁先生。”
梁喑低頭看他,“怎麼了?”
沈棲深吸了口氣,仰頭迎上樑喑,“您領帶亂了,我們……是夫妻,別……嗯……別人的太太都會……”
沈棲不會系領帶,雙手笨拙地整理了半天仍不得要領,手心慢慢潮了。
他像一個新婚的小妻子,明明什麼都不會,卻又要固執地為丈夫服務。
“亂了就不繫了。”
梁喑也聽見了假山石後頭的腳步聲,心下也一動,帶著他的手勾掉領帶,另一隻手捏著他的後頸往自己一壓,一同握著領帶的左手抬高,做了一個極似接吻的錯位。
其實梁喑本沒打算這麼做。
他在梁家的權利與是否夫妻恩愛無關,碰碰沈棲最多能滿足他的虛榮心與想要這小孩兒的貪慾。
他完全沒料到以沈棲害羞的性子,能主動給他理領帶。
親密的動作,乖順臣服的眼神,要人命的表情。
“哎喲,我說你們去哪兒了,原來是躲這兒說悄悄話呢,到底是小夫妻,分開一會兒都難過。”
“三嬸。”沈棲怔了怔,怎、怎麼不是林裕安?!
“哎呀別害羞,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
“他平時讓我慣壞了,少給我做這些,讓三嬸見笑了。”梁喑得體淡笑,把領帶交給沈棲,等三嬸走了,才在他額頭上敲了敲,“不是自己主動的麼,傻了?”
沈棲張了張口:“我……我不是……”
他是為了做給林裕安看的。
他想讓林裕安覺得自己很愛梁喑,無論他和梁喑有什麼愁什麼怨,要報仇自己去,不要再來煩自己。
不是要讓梁喑覺得自己很愛他。-
晚宴就在院子裡辦,燈籠與白熾燈交映如白晝。
主家幾個長輩在一桌,旁支女眷們分別落座,老爺子先致了辭,洋洋灑灑幾句酸腐儒雅的客套話。
沈棲視線一偏,正好和不遠處的林裕安相碰。
他抬起杯子,遙遙朝自己晃了晃,意有所指地一笑。
沈棲倏地收回視線。
“老爺子!這話怎麼說呢!維維就算做錯事也不能下這樣的重手呀!梁喑這是要維維的命嗎?”
二嬸扶著梁維生,哭著來找老爺子告狀,顯然是剛知道他被梁喑踹得那一腳,但又不敢找他本人,只好找老爺子來施壓。
梁喑眼皮未掀。
老爺子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重重咳了一聲:“
先吃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這會兒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二嬸當即熄火,扶著兒子淌眼抹淚落了座。
沈棲看向身旁的“兇手”梁喑,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懷疑二嬸要是再哭下去,他會再給梁維生一腳。
“梁先生,他是二叔家的獨子嗎?”
梁喑偏頭,往他嘴裡餵了一個親手剝的嫩菱角,“不是,梁維生有個大哥,今年剛回國,在你們學校實驗室做科研導師,想見見?”
沈棲搖搖頭。
梁父梁正則跟梁喑吵過一架,稱病沒來吃飯,老爺子坐在主位上給眾人介紹沈棲,並邀請大家賞臉去婚宴。
話音未落,梁喑先開了口,“我不打算公開沈棲的身份。”
老爺子又是一愣,這又是哪一齣?
他叫人來參加婚宴又委屈他的天仙了?還得現場給他造個登月飛船摘倆蟠桃辦個瑤池盛宴才算?別太離譜了!
“他還小,我不想影響他學業,也請大家給我個薄面,儘量保密。”
沈棲意外他居然還記得,而且還這麼鄭重的交代,一時有些愣神。
梁喑說:“答應你的都算數,嚐嚐這個。”
本來冷鍋魚是不在菜單裡的,梁喑特地交代人做了,他自己一筷子沒動,只給沈棲挑了一片,這道菜就算功成身退。
沈棲小口吃了,發現比那天餐廳的味道還要好。
一場家宴辦得聲勢浩大,生意和人情上的事兒沈棲一句聽不懂,也懶得聽,一門心思吃梁喑夾給他的菜。
甜點主要用料是芒果,梁喑給沈棲拿了一小杯楊枝甘露,他正想得入神也沒在意,吃第一口就吐了。
沈棲捂著嘴劇烈乾嘔,臉瞬間慘白,掐緊的手指不住痙攣。
梁喑一把扶住人,“怎麼了?管家!”
管家連忙小跑過來,“小梁總怎、怎麼了?小少爺出什麼事了?甜點不新鮮嗎?我立刻去查。”
梁喑相信管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出紕漏,端過沈棲的楊枝甘露嚐了一口。
新鮮冰涼,芒果味濃厚香甜,沒有任何問題。
“不能吃芒果?”
沈棲後背溼透,慘白著臉勉力維持嗓音:“我沒事、只是嗆著,我沒事。”
梁喑想起他那個給什麼吃什麼的脾氣,放沉了聲音再次問他:“確定只是嗆著?不能吃就不吃,不要強撐。”
“真的、我沒事,沒事。”-
沈棲強撐著和梁喑保證自己沒問題,梁喑見他除了臉色微微發白,也沒什麼問題便沒再逼問,讓他早點休息。
沈棲和他道了晚安,接著就跌跌撞撞進衛生間,晚上吃的東西全吐了。
他半跪在馬桶前,顫抖的雙手青筋畢現,腦子裡嗡鳴聲強烈地像是要將他活生生撕成兩半。
沈棲喘息著想爬起來,手一撐,脫力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抬起顫抖的手,硬生生插進嗓子眼,用力一摳。
……
雕皮影、上課、準備比賽,再加上那個糾纏不休的皮膚飢渴症,沈棲幾乎要崩潰。
婚禮當天。
沈棲新添兩條新鮮傷口,正呲牙咧嘴地穿襯衫,一下瞥見門口的男人。
梁喑已經換完了衣服,西裝革履,莊重沉穩,胸前彆著一枚代表新郎的胸花,稍微柔和了幾分外露的霸氣。
“還沒學會?”
沈棲手忙腳亂地擋上傷口,“會、會的。”
梁喑揚眉,斜靠
在那兒朝他抬了抬下頜:“你穿。(筆趣閣小@說)[(.co)(com)”
沈棲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把鬆緊帶捆在大腿上,收緊,理平白色襯衫的下襬,手指抖得不像話。
“梁先生,您看著我我沒辦法。”沈棲嚥著唾沫,想求他先出去。
“穿錯了。”
沈棲茫然去看。
梁喑已經接替了他的動作,拆掉襯衫夾翻了個面兒,單手托起他的大腿抬起來,利落而熟練地紮緊。
這條腿生的也漂亮,皮肉勻稱白皙,溫軟的肉/欲味兒幾乎要順著掌心到達心尖,讓人很想就此捏住狠狠抬起來,強行在上面留下青紫的指痕。
明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正裝配飾,穿在他身上卻有指向明確的情趣勁兒。
梁喑指尖一勾,鬆緊帶不輕不重地打在大腿上。
“謝……啊!”沈棲驚叫出聲,本能地一腳踹在梁喑肩上,把胸花都踹歪了,“您……您做什麼?!!!”
梁喑看著那一塊兒當場紅了,忍住了去揉的衝動,收起深沉眼神輕咳一聲端出很紳士的歉疚,“抱歉,我一時失手,疼麼?”
沈棲疼得眼睛都紅了,戒備地抽回腳,大概是因為梁喑說話的態度和語氣太過君子毫無心虛,讓他有一種自己小人之心的錯覺。
“您先出去,我自己、自己穿。”
“好,我在樓下等你。”梁喑起身,在沈棲鬆氣的瞬間又低下頭,用指腹在他眼尾蹭了蹭,“別生氣,下次我注意。”
沈棲憋了半天,等到他走到門口了才說:“沒有下次了。”
“嗯?”梁喑回頭來看他。
“我下次結婚不要穿這個。”沈棲悶悶說完,突然反應過來,當場住口。
梁喑盯著他看了一會,低聲笑,“嗯,下次結婚不穿了。”-
“梁總,這是林舅爺送來的禮物,說是賀您新婚之喜。”
“丟了。”
紅蕊說:“他說您一定喜歡,還交代您一定要在婚禮上拆。”
梁喑眼皮未掀,“我說丟了。”
“我,我去處理。”紅蕊拎著細長盒子回頭,看到換完衣服的沈棲一下笑了,“呀,我們太太真好看。”
沈棲不太適應穿正裝,尤其一想到待會兒還要在那麼多人面前宣誓就頭皮發麻。
他憋著一股勁兒,很想問梁喑:不結婚了好不好啊?
“過來。”梁喑朝他伸手。
雖然梁喑說了簡辦,但婚禮現場還是佈置得十分隆重。
白紗綿延,樂隊齊備,不知道從哪個小島上空運而來的鮮花嬌豔欲滴,還有清露搖搖欲墜。
婚禮背景的照片選了他被摟住的背影,沒有暴露身份。
沈棲沒有邀請同學,沈如海稱病起不了身,沈正陽生意很忙沒時間回來。
只有沈長明和葉婉寧兩人出席,看起來十分冷清。
梁家親眷來得多,沈長明端著酒杯熱情地和梁老爺子攀談,葉婉寧則站在一邊陪笑。
“小梁總,百年好合。”陳亦洲說完,又看向沈棲,“小嫂子,祝你們白頭相守恩愛永久。”
沈棲一悚,“……謝謝。”
應承繞到梁喑右邊,壓低聲音陰陽怪氣:“哎是誰說缺個胳膊少條腿也不在意,換個人換條狗都不要緊,要的是那5%股權,這會兒興師動眾辦婚禮是什麼意思?我小師傅這麼漂亮的人,就讓你糟蹋了。”
梁喑笑罵,“滾蛋。”
“食言而肥的老東西。”應承衝
他罵完,又繞過去跟沈棲說:“小師傅,以後梁喑要是欺負你,你儘管來找我,我幫你報仇。”
陳亦洲看著端方清正,居然也加了一句:“找我也可以,我可以領人去查梁氏,雖然可能也查不出什麼錯兒,但能給他添堵,讓他連續加一個月的班兒。”
梁喑:“……陳主任,你就別添柴了吧。”
沈棲張了張口,矜持地點點頭:“嗯。”
梁喑一偏頭,撈著人的肩膀拉向自己,“真記著了?忘了,敢找就打斷腿,鎖家裡哪兒也不許去,還敢嗯。”
沈棲一呆。
“儀式要開始了,快點呀。”
司儀掐著點上臺,念著大段大段的詞。
沈棲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看著臺下忙著攀談的沈長明和葉婉寧,不由得在心裡想,如果今天是哥哥結婚,他們會哭嗎?
他們會不會盯著臺上看,看兒子新婚當天好不好看。
“緊張麼?”梁喑抬手給他整了整胸花和歪掉的領帶,順手在他眼尾輕輕揉了兩下,“心跳怎麼這麼快?”
沈棲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怎麼了?”梁喑抬手在他額頭摸了摸,確定沒發燒又屈指拭去他額角的汗,“不舒服就告訴我,我讓他們把流程縮短。”
“沒事。”
梁喑抬起沈棲的臉,白紗在兩人身側揚起又落下,額頭相抵的一瞬間沈棲心臟幾乎驟停。
梁喑做事隨心所欲,哪怕司儀在一旁喊:“哎呀還沒有開始要吻新郎呢,不要著急呀。”他也照樣不管不顧。
“請問沈棲先生你是否……”
梁喑一隻手捧著沈棲的臉,另一隻手在他唇上輕輕蹭過,眼神沉得幾乎能把人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