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 作品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

一晃眼,彷彿就過了很多年。

很多乏善可陳的東西在回憶裡被忽略了,父親的葬禮,石髓館的拍賣,銀行的貸款......很多自以為是悲痛的事情,漸漸暗淡,和遺忘。

只有唯一留下來的東西,閃閃發光...

午後的陽光下,槐詩低頭,削著蘋果,看向療養院的窗外,看到一隻飛揚而過的白鴿,便忍不住走神了。

不知道她過的怎麼樣。

在恍惚的時候,便習慣的忽略了身旁的聲音。「今天怎麼又那麼晚?知道堵車不會早點來麼?」

躺在靠椅的女人嫌棄的翻著他帶過來的那些東西:「怎麼又是這些牛奶?還有紅棗?別人孩子過來看,送的都是什麼,你看看你.....早知道,就不該生你這個礙事兒的東西。」

「嗯。」

槐詩低頭,將削好的蘋果放進盤子裡。

......還有,周醫生說的那個皮膚保健,效果我看蠻好的,你等一下走的時候把錢交了。」

「嗯。」

槐詩點頭,彷彿專注聆聽。

「槐均那狗東西,死就死了,還欠下那麼多貸款。害我跟著遭罪這麼多年,等今年年底還完了,我也能享幾年福了。房子找好了麼?別太小,跟個鴿子籠似的,住進去丟人。

」「嗯。」

槐詩看著窗戶外面,許久,忽然說:「媽媽,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兒。」

靠椅上,正準備說話的女人微微一愣,疑惑的看過來。似是愕然。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槐詩看著窗戶外面,忍不住微笑:「她說願意和我做朋友,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還說有機會請我一起吃飯。」

「我就知道,你這張臉......」

女人譏誚的咧嘴,正想說什麼,忽然反應過來,伸手扯住他,眼睛亮起來了:「她家裡狀況怎麼樣?」

「她很可愛,笑起來很好看,有兩個小酒窩,比我小兩歲。」槐詩說:「只比我小兩歲,但看上去很成熟,相處起來也很輕鬆.....」

「你聾了嗎,槐詩!」

躺椅上的女人惱怒:「我在問你話!」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應該努力一下了.....」

槐詩終於從窗戶外面收回了視線。

他說:「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

那樣從未曾見過的神情,令女人愣在原地,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剋制著自己的嫌棄和不快,她搖頭說:「社會上的女人不知道有多髒,你還年輕,別被....."

「再見媽媽,我要去金陵了。」

槐詩緩緩起身,最後的鄭重道別:「以後每個月療養院的錢,我會打給你的,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保重身體。

護工們也很不容易的,不要總是亂髮脾氣.....」

女人愣住了,呆滯著,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再忍不住,勃然大怒。

好像罵了什麼,好像在怒吼,可槐詩卻沒有聽清楚,只是握著她的手指,溫柔的掰開,把手拔出來。

一次又一次,不顧她的抓撓和吶喊。

直到她放棄了為止。

他走到了門前,回頭道別:「好好休息吧,媽媽,我走了。」有什麼東西摔碎到了自己的腳邊。

「給我回來,廢物!給我回來!」

尖銳的呼喊聲從背後的房間裡響起,聲色俱厲:「槐詩,我是你媽媽!回來,回來!我給你買過生日蛋糕的,我,我.....你難道連

媽媽都不要麼?!給我回來!」

槐詩一步步的向前走。

經過最後的拐角之前,他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

可一陣風吹來,將門關上了。

那些吶喊和呼喚再聽不清晰,有好幾次,他好像聽見了哭聲和哀求,可那些又好像是幻覺一樣,漸漸遠去了。

在夕陽下,他看到了停在馬路旁邊的車。

當車窗搖下去的時候,便露出了那一張久違的面孔,被稱為會長的男人,在看著他。

那樣的眼神,好像一切盡在知曉之中那樣。見過了太多的苦難。

所以才總是悲憫。

「如我所說的那樣,槐詩。」

他說,「你終究是踏上了這一條路。」

槐詩平靜的問:「這不就是願望的代價麼?」

「我本來想要告訴你,昇華未必全都是美好,力量也並非萬能.....可現在,或許不用我再多嘴了。」

會長嘆息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呢?」

「請講。」槐詩頷首。

「這幾年來,我總是忍不住在思考這一點,你比我想的還要成熟和堅強,槐詩,你應該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才對。」

會長疑惑的問:「當初,你在許願的時候,真的有想過,自己會獲得什麼嗎?」

「嗯。」

槐詩點頭,回答道:「我知道。」

「……」

沉默中,會長的眼神微微變化著,終究再沒有說話。

只有槐詩,抬頭看著車外,夕陽所籠罩的一切,漸漸被拋在身後的城市和過往。

「很多時候,我覺得,重來一次,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他輕聲說:「後來我才明白,我只是,從來都在僥倖而已。」

「不過,從那之後,就不會了.他閉上了眼睛。

再也不會了。

……

深度四十一。

鎖閉地獄魔都。

無數廢墟之間,層層秘儀和桎梏的最深處,昔年魔都之下的黑暗裡,槐詩彎下腰,從破裂的封鎖中,取出了那一個漆黑的鐵箱。

然後,聽見了身後子彈上膛的聲音,回頭的時候,便看到了頂在自己額頭上的槍口,還有那個本應該留在外面的男人。

神情陰沉。

槐詩嘆息:「雖然才搭檔一個月的時間,但能這麼果斷的對同僚拔槍相向也真是可怕啊,柳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