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月關 作品
第40章 府城書院5
俞州卻不接他的招,繼續不急不緩道,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提出疑問罷了,仁兄回答不出,就說我巧言令色,仁兄才是強詞奪理吧?”
“何況此處長廊盡頭,並無角門通道,既然仁兄是聽見動靜才過來的,那你站的位置,理應在我們身後才是,為何你現在,卻在我們前頭?”
薛之舟拉他們做替罪羊,不過是臨時起意,只靠著言語引導辯解,並無周全後手。
此刻俞州將邏輯一一理順,連連發問,他哪裡回答得出來,急得額頭都冒汗了!
就像剛才眾人懷疑三人那般,也將懷疑目光投向了薛之舟。
若薛之舟對此沒有個解釋,他也別想清清白白從毀壞畫卷之事中摘出去。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岑明輝和聞俊良心中高興,覺得此事他們終於可以脫身了。
但現實往往都沒那麼如人意。
“俞兄此言差矣。”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俞州轉頭去看,確實是個熟人,趙立軒。
……
趙立軒會站出來幫薛之舟說話,並非是他和薛之舟相識,又或者關係匪淺。
純粹是因為他心中對俞州有怨氣,以及想要趁機揚名!
退掉喬楠的婚事,全是形勢和母親所逼,他心裡是喜歡著喬楠的。
當年,他年少考中童生,意氣風發,縣城不少商戶都看中了他的潛力,想要將家中女兒哥兒許配給他。
但他卻一眼就看中了喬楠的畫像,那般清風明月的身姿,叫人見之便難以忘懷,定親後他們時常通信,他見識了喬楠的滿腹才學,心中更是歡喜愛慕。
只是誰知道後來會出現落水之事。
他原本以為那就是意外,雖難過卻也只能無奈神傷,結果卻沒想到他剛退婚,俞州就去給喬家當了上門哥婿,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儘管是喬家主動去找俞州提親的,俞州也解釋過親事乃他舅家逼迫,導致的陰差陽錯。
但趙立軒還是不免生出隔閡,尤其是看見兩人成親後恩愛的樣子,在強烈的不甘和後悔中,忍不住陰謀論了。
他覺得就是俞州無恥,窺視朋友未婚夫!
說不定當初落水之事,都是對方搞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奪人之妻!
再加上他原本想要用自己詩集揚名的計劃,也被俞州給破壞掉了,趙立軒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對俞州生出了仇恨之心。
現在被他碰到,他自然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好機會。
趙立軒從人群中走出來,朝甄公和書院夫子們,拱了拱手,做足君子端方的模樣,這才看向俞州,以公道人的口吻道,
“俞兄剛才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但是否太過咄咄相逼,欺負這位兄臺不善言辭?”
他這話一說出來,便表明了立場。
薛之舟見有人站出來幫自己說話,心情又是感激又是欣喜,連忙點頭附和,
“兄臺所言極是,此事沒有證據,全憑各執一詞,我又並非不回答疑問,他卻連連發問,不給我思緒機會,分明就是想屈言成招!”
岑明輝到這話,再次氣笑了。
聞俊良跟著甩袖道,“我俞兄說得沒錯,你當著厚顏無恥!”
“幾位何必……”
趙立軒開口,想繼續幫腔。
但俞州已經把他打斷,直接道,“我們不過提出疑問,趙兄都覺我們咄咄相逼,要是我們再說些什麼,怕是真要成了那等十惡不赦之徒了。”
“既然趙兄如此深明大義,又才學超眾,那麼此事便由趙兄來發問,問問這位仁兄到底作何回答,讓我等見識見識趙兄你的威武霸氣。”
他倒要看看趙立軒想搞什麼么蛾子!
趙立軒被俞州這通明明白白的嘲諷一噎。
周圍學子又有人沒忍住,因那句威武霸氣“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管今日撕毀畫卷真相如何,反正這位兄臺當真是個妙人啊!
趙立軒既已插手此事,便就再無後退的道理,哪怕心中再怒俞州毒舌,面上也不得不忍住脾氣,幫薛之舟辯解。
“俞兄果真舌燦蓮花,趙某不敢當才學超眾四字,今日站出來,不過是趙某不願見證一樁不平之事罷了。”
“趙某無法確定畫作到底是何人撕毀,但肯定不是這位兄臺,因為剛才我是親眼看見這位兄臺聞聲進來的,我可以幫他作證。”
趙立軒面不改色道。
薛之舟聞言心中都驚了,懷疑趙立軒是不是他忘記的哪個朋友或者親戚,不然對方怎麼如此大義,竟敢幫他作偽證?!
畢竟畫作到底是誰弄壞的,他自己心裡最清楚。
俞州也是沒想到書裡用端方君子來形容的趙立軒,竟然會違背良心幫人作偽證。
他以為對方就是在家事上才優柔寡斷,不分是非呢,此刻看來,趙立軒這個人,果真偽善得很!
俞州嗤笑,“那依趙兄所言斷定,這畫作便是我們三人弄壞的了?”
“趙某不敢斷定,只是幫忙證明清白罷了,事實到底如何,沒有確鑿證據實在難以下定論。趙某覺得與其糾結誰是損毀畫作之人,不如想辦法修復畫作,畢竟就算抓到了真兇,畫作已毀,終究是遺憾。”
說著,趙立軒便朝甄公拱手道,
“書院乃清靜之地,我等學子實在不該擾山長安寧,學生對修復畫作技藝有所精研,若山長同意,學生願為山長修復畫作,尋兇之事可待日後再論,也免耽誤夫子們千金時刻,不知山長覺得如何?”
他站出來插手此事,雖是為了給俞州使絆子,但最終目的是揚名。
青山書院人才濟濟,他若想得到書院夫子們的重視,就必須儘快出頭,否則沒有名師悉心教導,他如何能在下次科舉之中獨佔鰲頭。
而他如此端方的大氣所為,更把俞州比得斤斤計較,衝動易怒,不堪大用。
真真是兩全其美!
至少周圍的學子,再看向趙立軒時,不少都露出了欣賞目光。
就連書院夫子中都有人忍不住詢問,“你當真能夠修復這畫作?”
“不敢言完美無缺,但彌補遺憾尚可。”
趙立軒負手而立,自信的模樣瞬間成為全場焦點。
岑明輝和聞俊良臉色難看,這傢伙分明就是他們當墊腳石!
兩人有心想開口再說兩句。
但俞州卻伸手攔住了他們,衝兩人悄悄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再說了。
兩人雖有不解,可到底相信俞州此舉必有道理,也便強忍住了衝動,閉嘴沉默站在原地。
甄公見此,看了趙立軒一眼,又看了俞州一眼,最終點頭,
“既無明確證據證明毀畫之人,你們又都能自圓其說,再論下去也無甚意義,既這位學子願幫忙修復畫作,那麼此事便到此為止。”
“不過畫作之事老夫可以不追究,但爾等擾亂書院清靜不可不罰,你們四人留下,將此處打掃乾淨,再回吧。”
這便是要息事寧人的意思。
薛之舟巴不得將事情揭過,趕緊拱手錶態,“多謝山長大量,學生願受懲罰。”
“學生也無意義。”
俞州三人也跟著拱手,老實接受懲罰。
至此事了,甄公與書院夫子離開。
但學子們都並未離去,紛紛湧到趙立軒身邊,與他結交攀談。
畢竟他得到了幫甄公修復畫作的機會,就多了在甄公面前露臉的次數,觀他剛才所為也是個聰明的,將來前途很有可期啊!
就連不遠處的李源駒,心中生出了籠絡之心。
至於俞州三人……
雖然剛才俞州表現得能言善辯,但脾氣似乎太過尖銳,如此魯莽很容易得罪人,這般性格之人,註定走不了太遠,沒有結交的必要。
而岑明輝和聞俊良就更不用說了,剛才太沒存在感,誰有功夫搭理透明人。
被如此冷落。
岑明輝和聞俊良有點為自己前途擔憂,畢竟他們來書院除了學習,就是為結交人脈的,這開局實在不太好。
倒是俞州很淡定,看著眾星拱月般的趙立軒勾了勾唇角。
“走吧,領完懲罰,回去再說。”
俞州拉著憂心忡忡的兩人離開。
……
旁邊角落。
看了場大戲的李承巍三人神情各不相同。
李泰安別有深意朝兩個兄長問道,“這場戲,大哥二哥怎麼看?”
李源駒沒回答,而是看向李承巍,留心觀察他的反應。
“戲好與我何干?戲不好,又與我何干?”
只是李承巍神色淡然,說完便抬手,示意身邊小廝扶他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
李源駒朝身邊人輕笑,“三弟,咱們大哥還是一如既往的難以捉摸啊,你說呢?”
“再難琢磨,一個瘸子又能作甚?少在這裡挑撥離間,你以為我還是小時候給你當槍使的孩子嗎?呵。”
李泰安並不在乎,嗤笑一聲走人。
老大再怎麼心思深沉也殘了,他最大的威脅還是老二這個面善心奸的狡詐之徒!
被當面嘲諷,李源駒神色未變,依舊微笑地站在原地。
良久,才跟身邊人吩咐,“去查查這個‘趙兄’的底細。”
“那‘俞兄’是否也……?”小廝詢問。
“他很聰明,但終歸是個失敗者。”
李源駒負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