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森湫篇02

 哪知道聞邇森看向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緊張,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是想求他什麼一樣,就像個熱切的笨蛋。雖然這種感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他一怔,冷硬的態度又莫名往回收了收:“你這是……”

 聞邇森湊近他的臉對他說:“沈行湫,我可以截胡嗎?我也可以給你1v1地彈鋼琴。”

 沈行湫震驚地看著他,有些不可思議,蹙眉反問:“你動了我車上的東西?”

 聞邇森微退,有些卑怯,像是怕他生氣,忙解釋:“我只是看你要吐了,想給你找紙。”

 沈行湫再次懷疑自己看錯了,這怎麼會是聞邇森會露出的神情。

 他心裡複雜起來,聞邇森真這麼缺錢?

 他冷笑:“你是不是沒搞清楚我那份合同是什麼意思?你以為真就只是彈琴嗎?”

 “我可以。”聞邇森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再次重複,“我可以的。”

 沈行湫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裡有些不大自在,看向右邊,多少覺得現下的情況有些詭異,半天才憋出句:“你在……逗我?”

 他想說他不可以,可看著當初學生時代只是開句玩笑兒喊他“老婆”都會惱羞成怒的聞邇森,現在竟然這麼迫切地想要當他的小情兒,他心思流轉,複雜極了,最後竟鬼使神差地挑了挑眉,說:“行啊,再多一個也不是不行。”

 聞邇森一怔,目光沉了沉,上前將他逼得更近:“我只做唯一。”

 沈行湫盯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尤其是他那雙淡如墨畫的眸子,喉結滾動了下,笑了笑:“聞邇森,為你單方面毀約,我可得白送人家二十萬呢。”

 聞邇森依舊盯著他,說:“我值。”

 沈行湫與他對視了幾秒,最後往後伸手再次打開門,拉開門往後一退,對他微抬下巴:“行啊,進來試試。”

 聞邇森一怔,抿了抿薄唇,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沈行湫甩上門,轉頭當著他的面給解植打了個電話,說:“喂?小植?對,是你沈哥,是這樣,我這不需要了,那份合同作廢,錢你拿著,不用還我了。什麼?行,那這樣好吧,明天你來我公司,我讓我秘書和你談。就這樣,掛了。”

 他掛了電話,往伸手的沙發上瀟灑一靠,向聞邇森聳肩挑眉:“毀約了,怎麼樣,對你這個老同學夠意思了吧?”

 他往旁邊沙發一躺,脫了西裝外套,微眯著眼睛,使喚道:“我酒喝多了,先給我煮點醒酒湯吧。我睡會兒。”

 “嗯。”聞邇森說著轉身找到開放式廚房,進去搜羅了下。

 沈行湫微睜開眼睛,看著他解開襯衫釦子,將袖子挽起來,背影和當年那個沉靜冷淡的少年逐漸重疊,又分離。他腦袋往上幾萬的沙發墊上陷了陷,感覺腦袋疼得更厲害了。

 他想象到17歲的聞邇森如果看到他這樣,肯定會蹙著好看的眉毛對他說:“又在胡鬧。你幼不幼稚?”

 想到他那個表情,他忽而低笑,這些年再胡鬧,也沒人這麼跟他說了。

 可現在的聞邇森……他閉著眼睛回想今天和他三次見面的種種,更多的陌生感,七年,真的能將一個少年變成一個男人。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曾經的傲骨就這麼在金錢的挫敗和失意下折了?

 沈行湫雖然從未跌落塵埃,但卻並不是“何不食肉糜”,他知道貧窮能讓人面目全非,能讓清高的人自甘墮落。

 可那人是聞邇森,七年前不願意讓他看到他的落魄狼狽,七年後卻求著他……

 沈行湫眉頭緊蹙,覺得自己真的是……有人管著的時候,各種想要胡來放縱,等沒人管的時候,他又什麼都覺得沒勁兒了,現在才剛剛想找個人做個伴,聞邇森就又出現了。

 聞邇森啊,是他從童年到少年,再到整個成年人世界,始終最喜歡的星星。

 這些年,他與其是氣他連像樣的道別都沒有就出走,更不如是氣自己,如果他那時候再成熟一點,再更值得讓人放心一些,作為最好的朋友,聞邇森是否願意將那些難捱的日子所有心緒都與他和盤托出。

 什麼都不說,算什麼朋友。

 “沈行湫,醒醒,起來喝點東西暖暖胃。”聞邇森的聲音在正在胡思亂想的沈行湫頭頂響起。

 沈行湫睜開眼,看到他的瞬間,恍如隔世,就像曾經總是在早自習喊他起來吃早飯時的少年一樣。

 他回了回神,坐起來,伸手按了暗不斷抽痛的太陽穴。

 聞邇森注意到他的動作,下意識伸手去想探一下他的頭,沈行湫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擋:“幹什麼?”

 聞邇森的手一僵,收了回去。

 沈行湫也有些尷尬,他端起桌上的醒酒湯喝了下去,感覺舒服了許多。他最近忙工作,腳不沾地,一直睡眠不足,實在是太累了。現在剛鬆懈下來,只想好好睡一覺。

 可看著眼前這尊不請自來的佛,他有些頭疼。他拿出手機,裝模作樣道:“湯不錯,給我個卡號,我把錢轉給你,我單方面隨叫隨到,沒事兒別來找我,ok?”

 聞邇森問:“那合同呢?”

 “……”沈行湫,“線上給你錢籤。”

 聞邇森收到收款短信,賬戶餘額上,那20萬,最後匯成餘額的一個零頭而已。

 他勾唇,收起手機:“謝謝老闆。”

 沈行湫朝他擺手:“行,這麼晚了,你先回去吧。”

 聞邇森詫異地抬眸:“今晚不試試?”

 “……”沈行湫心想,這人這些年到底是經歷了什麼,竟然面臨這種事兒一點兒心理包袱都沒有,他是真缺錢吶。沈行湫匆匆擺手:“不用,你走吧,今晚剛做過。”

 他這話一出,聞邇森的嘴角就撇了下來,眼神陰沉沉地,不禁幾步走上前去:“是嗎?難怪這麼醉生夢死。”

 沈行湫被他的眼神嚇到,佯裝鎮定,冷嗤:“聞邇森,別仗著以前跟我有那麼點兒交情就在這兒沒大沒小的,以後跟了我,就得聽我的。現在,立刻,出去。”

 “還有,在外面別喊我名字,叫我……”

 “他叫你什麼?”聞邇森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沉聲問,“上一個僱員。”

 “他喊我……”沈行湫話說到一半,停了,眼波流轉,笑得漫不經心,一雙桃花眼盡是風流,福至心靈,不由好笑著問,“聞邇森,你總不會是吃醋了吧?”

 “哦,對了,合同上得加上一條。”沈行湫饒有興趣地說,

 “關係結束還是開始,都得我來定,還有,我對你再好,也就是養個不會突然就死了的寵物,你可千萬別愛上我,最後黏黏糊糊的,否則都是熟人,多尷尬啊。”沈行湫悠悠道,字裡行間一點兒情誼都沒有,最後笑著來了句,“那可就太狗血了。”

 聞邇森目光不移地看著這樣讓他陌生的沈行湫,捏緊了身側的手,緩了許久,最後道:“放心。”

 沈行湫笑:“呵,我沒有心。”

 等聞邇森離開後,坐在沙發上的沈行湫徹底鬆了口氣。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撤了下來,有些許的茫然。他起身去快速衝了個澡,出來砸在床上,感覺呼吸都是滾燙的。

 沈行湫伸手摸了摸額頭,不禁苦笑,竟然又發燒了,怪不得一晚上頭疼。

 他起來找了顆藥吃了,躺在床上,燒到凌晨三點多都還睡不著,腦海裡反反覆覆都是聞邇森,那十幾年的記憶錯亂紛雜地攪著他的大腦。他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會離開,聞邇森的離開卻像是戴久了的面具一樣,摘下來就那麼地抽筋剝骨。

 他現在回來了,沈行湫又固執地想要在這張面具上扎幾刀,明明都穿透面具,扎到了自己臉上。

 他沈行湫什麼時候這麼窩窩囊囊?他向來都是有仇當場就報,有債當場就討。

 次日,他早上總算好了些,去公司上班。閒暇時讓自己的秘書給他又擬了一份合同,條款還越加越細。

 甚至還有“乙方不許干涉甲方任何自由。”這種奇奇怪怪的細則。

 秘書忍不住問:“是之前那份合同太粗糙了嗎?”

 沈行湫坐在辦公椅上擺手:“不是,換了個人。”

 秘書:“???”小沈總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才短短一天,之前那二十萬就打水漂?!這恐怕連人家小手都還沒摸著吧?

 小沈總,這活兒我也可以!(bushi

 沈行湫擬好這份合同,反覆修改又用了三天。這三天,他都耐著性子沒去找聞邇森,反倒是解植先找來了。

 他被秘書暗含吃瓜的興奮眼神帶進了辦公室,站在那兒,有些拘謹,但站得挺直。

 沈行湫微抬下巴,讓秘書出去,這才問:“解植?怎麼,我電話裡不是已經說清楚了?”

 解植站定後,眼神裡有種愚蠢的清澈,看著他開口:“無功不受祿,但是那二十萬……我已經用了,沒辦法還您了。所以……我希望繼續履行合約。”

 沈行湫好笑:“我不需要你還,是我毀約在先,你就當……中彩票得了。”

 解植固執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它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向你討要利息。”

 沈行湫被這小孩兒給逗樂了:“這哪兒刷到的毒雞湯?少玩手機,多練練琴吧。”

 解植抬起眸子看向他,張嘴還有些不習慣:“沈…沈哥,你是有別人了嗎?”

 沈行湫瞬間無語,他這一個小手都沒摸呢,愣是弄出腳踏兩條船的感覺來。

 他笑得如沐春風:“怎麼會呢,只是單純覺得……我們倆不合適。好了,錢真不用你還,你也別怕,要是真不放心……”

 解植:“我給你寫欠條,按銀行利息給你,行嗎?”

 沈行湫有些覺得不可思議,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軸的小孩兒呢?天下掉錢還不敢要。

 但他這一本正經,清高正直的性子……真的像極了聞邇森。

 沈行湫嘆口氣,他算是領會到朋友們口中那種黏黏糊糊甩不掉的小情兒的感覺了。

 “嘖。”這二十萬,這剛畢業沒工作的小子怎麼還?還搞個利息?他又不是什麼黑心的資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