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直播間關閉了。


 嘀聲是一個預兆, 彷彿無數雙眼睛都閉上,房間裡只剩純粹的唐約和蔣書律。


 唐約矇頭的被子被掀開,像是哭過的眼睛毫無準備地和蔣書律對視, 一眨一眨就要落下眼淚來。


 這句話問得他呼吸越發急促,彷彿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蔣書律也沒催,他就這麼和唐約對視著。


 看青年漂亮的眼眸落下晶瑩的淚珠, 像是蚌殼滾出的珍珠, 唐約也失去了最後一層遮掩的屏障。


 唐約:“我不想說。”


 他深吸一口氣, 下意識地去咬自己的嘴唇, 卻被蔣書律提前一步, 捏住了下巴。


 蔣書律:“是不想說, 還是不敢說?或者是……不能說?”


 他這些年翻來覆去幾乎是美夢也是噩夢的那一段綺麗的記憶,到底是真是假?


 唐約喊了聲隊長, 聲音都哽咽了, 他的手抓住蔣書律的手, 想要擺脫蔣書律的鉗制。


 蔣書律不肯鬆手。


 越發的掙扎讓唐約的下巴都染上了紅痕,更接近蔣書律夢裡的那個唐約。


 如果哭聲再綿長一點, 稍微加一點點的回應, 可能就能重合了。


 唐約看著蔣書律,他唇瓣上的齒痕在光影下仍然清晰,隨著呼吸顫顫, 更容易捲起另一個人的慾望。


 唐約:“我不能說。”


 蔣書律鬆開手,又不讓唐約轉身,像是他壓制著唐約,如同兇獸的掠奪。


 蔣書律:“為什麼?”


 唐約在蔣書律印象裡不算很愛哭, 在團時期哭的最多的反而是姚黎心。


 最gay的直男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少女心, 很容易被粉絲感動到嗷嗷大哭。


 偶爾蔣書律都能被這樣的氛圍感染, 轉頭又卻發現身處燈海歡呼裡的唐約不為所動。


 少年人看著自己的燈牌,給人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


 唐約怕柳汐潮的鬼故事也不會被嚇哭,訓練受傷也不會哭。


 彷彿唐約的痛苦閾限很高,尋常的拉扯傷痕都沒辦法靠近那個臨界點。


 卻這個時候蔣書律不由得想:他現在很痛嗎?


 唐約抿著嘴:“我怕。”


 蔣書律:“怕什麼?”


 唐約總是這樣,問一句答一句,暢所欲言這個詞在他這裡一直有限定時效。而且唐約的抽離感也很重,總給蔣書律一種如果放任他發呆,可能很快人就消失了。


 此刻唐約的心跳很快,他被蔣書律按在床上,被子兜頭蓋下,無可避免地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很像那個晚上,突如其來的意外,唐約離開最後一刻貪戀的溫存。


 唐約:“怕很多……很多。”


 他又不敢看蔣書律,別過臉去,又擺出了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蔣書律都被他氣笑了:“你這沒說一樣,我問的是,你的秘密是不是和我有關。”


 他翻過身,被子把兩個人裹在裡面,在山間小鎮的房子裡營造了專屬秘密的氣氛。


 甚至連床頭燈的模糊光都被擋在外面,讓唐約看不到蔣書律的神情,卻能感受對方的呼吸。


 蔣書律:“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唐約:“是。”


 蔣書律沒想到他這個時候又這麼幹脆,又問:“我能知道這個秘密嗎?”


 他猜唐約沒這麼容易回答。


 被窩裡的一呼一吸都很容易捲起無邊的曖昧,而且被子也不大,偶爾一個動作就能讓外面隱約的光透進來。


 淺淺描摹誰的輪廓,讓某些心事也被描得翹起邊角,很容易讓人撕開。


 但蔣書律又怕唐約痛,問得小心,聲音都溫柔得讓唐約又想哭了。


 唐約:“隊長……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卻被蔣書律摟住了。


 蔣書律沒提洗澡的時候唐約說的話,只是輕聲說:“我總是夢到你。”


 外面好安靜,山裡小鎮比不上大城市,男團生涯的這兩個人作息也很不穩定,練習室的燈火,偶爾活動的通宵。


 不是在趕路就是在趕路的路上,為了舞臺翻來覆去地訓練。


 解散後唐約的作息倒是調整好了。


 除去唐眠剛出生需要日夜照看的那段日子,唐約後來都是早起早睡,深山老林人跡罕至,他像是回到了9787星的日子。


 除了夢境不能控制,其他都算得上隨心所欲。


 唐約一直企圖逃離外面的世界。


 就算梁奕說你斷網能斷掉想念嗎,唐約還是執意要把自己鎖在裡面。


 如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也可以低頭不見,他的核心秘密遠超梁奕的想象。


 構建成了唐約所有恐慌的源頭。


 怕自己有天突然消失,怕自己會和唐眠不告而別。


 所以唐約總是在備案,預設好所有自己離開的未來,讓梁奕對唐眠好一點。


 梁奕總是點頭,然後附帶一句:“但我不是唐眠的另一個家人,你難道一輩子不打算告訴蔣書律麼?”


 唐約又逃避了。


 可小孩子長得太快,不能再活在與世隔絕的山林,和他這個天外來客爸爸一樣不見人。


 唐眠需要同齡人,需要朋友,需要外在一切新事物的滋養。


 唐約避無可避,終究同意了梁奕遞過來的綜藝策劃。


 這一瞬間,唐約完全確定了這都是梁奕的蓄謀。


 比如讓他再次遇見蔣書律。


 蔣書律:“這個夢有點不太……”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在當事人面前說我做過和你的那種夢實在太糟糕了。


 蔣書律欲言又止了好一會,人前寵辱不驚的穩重精英也變得磕磕巴巴:“我夢見我和你,就……好像是喝醉了還是……”


 “但喝醉了也不應該,我都分不清楚我是不是出門了,好像去找你,或者是……”


 被窩裡的另一個人又突然直白了:“夢見我把你睡了?”


 蔣書律:……


 蔣書律:“你怎麼就把我睡了?”


 說完他像是突然明白過來,猛地抓住唐約的手:“那果然不是夢對嗎?”


 被子再次被掀開,唐約被蔣書律強行捧起了臉。


 唐約假裝平靜地嗯了一聲,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更不肯和蔣書律對視:“不是夢,那天我們確實發生了那種事。”


 蔣書律:“那我為什麼完全沒印象。”


 唐約:“因為你喝了別人給我的飲料,那裡面好像有……”


 唐約想了想:“不太健康的東西。”


 那個夢實在太過癲狂了,蔣書律都覺得自己好像磕了藥一樣。


 感情是真的磕了藥,把人折磨成那樣,唐約的身體也太軟了一點。


 等一下。


 蔣書律:“第二天我不是還在宿舍嗎?”


 唐約又點頭,被子被掀開,微弱的夜燈也足夠讓蔣書律看清唐約的臉。


 唐約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口氣都帶著濃重的歉意:“是隊長你把我從酒吧帶回來的,本來是在罵我……”


 蔣書律:“我肯定沒罵你。”


 唐約:“好吧,可是你真的很兇。”


 他的聲音還帶著微弱的指控,在蔣書律沉思的時候又低聲補充了一句:“後來也很兇,捅得我好痛。”


 蔣書律:……


 做夢都覺得尺度太大的程度,原來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蔣書律不敢回憶,怕自己都覺得自己禽獸不如。


 可是唐約居然還能如此坦蕩地說出感受。


 蔣書律:“你就應該報警的。”


 唐約:“可是我願意的。”


 他不肯看蔣書律的眼睛,聲音含著點哽咽後的啞,底色卻仍然清潤。


 唐約:“你來之前我喝了好幾口了,我也……好難受。”


 他又開始捏手指,捏得蔣書律莫名其妙想到對方的這雙手捏別的地方。


 不是捏,根本是握。


 以前怎麼沒覺得唐約如此生猛,也讓蔣書律覺得自己是畜生。


 不過那時候唐約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一開始嗚嗚咽咽,到後來放浪形骸。讓現在的蔣書律回憶起來,覺得唐約在某種程度上還挺喜歡粗暴無禮的。


 氣氛又變得曖昧許多,像是又什麼點燃了空氣,帶著點噼裡啪啦的焦灼,蔣書律腦子全是過往。


 全是被人知道都覺得太過不堪的畫面,是他和唐約的第一次。


 唐約那麼怕疼,哭得嗓子都啞了,自己都沒放過他。


 蔣書律半天沒說話,唐約終於斗膽看了看對方的臉色。


 不料被蔣書律逮了個正著。


 唐約抿了抿嘴:“我以為你忘記了。”


 蔣書律:“我確實以為做夢呢。”


 唐約:“對不起啊隊長,是我害你這樣的。”


 他簡直是一根木頭。


 蔣書律都氣笑了,正常人應該會問一句:你做夢夢到和我這樣是不是對我有點意思。


 唐約還急著道歉。


 這種事是誰害誰嗎?


 萬一,那天唐約跟別人好了呢?


 蔣書律簡直不敢細想,給唐約這種飲料的是什麼人,存的什麼心思。


 雖然那年away已經準備引退了,但圈子裡遞出橄欖枝的不在少數。


 比起蔣書律這種一定不會繼續在圈子裡混的,唐約反而是其他三個人裡看上去最好擺弄的存在。


 毫無背景,毫無根基,人又傻里傻氣,純得讓人很想把他弄髒。


 還好澄空傳媒不是那種會讓旗下藝人陪酒的公司,不然唐約可能都不知道轉手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