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111章 死神頌歌

 

“可是我的妹妹,她的屍骨不知道被拋在了哪裡,她的血肉不知道被裝進了哪些人的肚皮,聖主說,被拆解的身體,靈魂也無法真正的完整。”

 

“我想要找回她,給她真正的死亡和解放,”石森亢奮著說道,嘴角又滲出了鮮血,但他渾然不覺,“我在教皇手中求來了一本他所撰寫的書籍,只有最純淨虔誠的人的腦子和靈魂才能使我的妹妹重新活過來,而這個方法,關鍵人物就是最後一個人,神父,也就是您。”他黑亮的眸子看得人後背發涼。

 

“神父,我觀察您許久,您果真是可遇不可求的高淨度靈魂,聖危爾亞沒有第二個像您這般美好的人,您的一切,都是我所需要的。”

 

“但我所期望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神父,我失敗了。”石森的眼神重新灰敗下來,他嘴角的鮮血一滴滴流到了雪白的被面上,“失敗即是無能,無能即是罪過,我沒能救贖石小芮,自己也成了一個有罪之人,我愧對聖主與教皇……”

 

素遠手中的筆已經停了下來,他無言地看著石森,他也是聖子,可這只是一個信仰,在絕境時或許可以給人希望,在學業與工作中給他們動力,無論如何,信仰絕不是違法犯罪的理由。

 

賞南看著石森,欲言又止,他相信,類似於石森這樣的人,不止他一個,他們是古物辛苦勞作後得到的成熟果實,他們狂熱地喪失理智人倫道德的,敬畏愛戴著他們的教皇大人。

 

.

 

從審訊室裡出來,素遠幾次想說話又咽了回去,但他最後還是說了,他把手中的記錄本都捏變了形,“神父,石森所說的那本書,是教皇所著?”

 

“……”賞南沉默了很久,抬起眼來,反問素遠,“司長,您是想審訊教皇大人?”

 

素遠沒什麼底氣地移開視線,他看著慘白的走廊牆壁,上面正好掛著一幅聖主的繪像,“我只是在想,但信仰促使人去犯罪,那這信仰,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錯的不是信仰,是人,”賞南拍了拍素遠的肩膀,“沒有信仰的人,其實也挺可怕。”

 

被比自己年紀小的賞南這樣老成地拍肩膀,素遠臉上露出些許不自在,他甚至還有些臉紅,“可那本書是教皇著作,為什麼書裡面會提供石森所說的那個方法,您覺得呢?”

 

“司長,我是神父,您和我說這些,合適嗎?”賞南平靜地注視著素遠。

 

後者被他看得心頭一凜,他知道賞南不是在威脅自己,賞南是在提醒他——他任意向人提出對教皇的質疑,只會把他自己送上死亡之路。

 

“聽說您打算給流浪漢們搭建暫住的避難所,流浪漢們大多比較好吃懶做,如果到時候他們賴上了您……”

 

話題輕鬆起來,賞南微微一笑,“等春天到了,天氣暖和了,將避難所拆了就可以。”

 

他是神父,不是聖母。

 

-

 

天快亮時,賞南和馬利維才踏上回聖危爾亞大教堂的路。

 

司機從車庫中開了一輛新的車出來,為了緩和氣氛,司機還說,他早就想把之前那破車給換了,耗油。

 

回到教堂後面的神父小堂,馬利維渾身才鬆懈下來,等在客廳的阿仁和其他幾個執祭看見神父走進來,立刻緊張地走上前關懷,“神父,您還好嗎?聽說您在給人做完聖告回來的路上被殺人犯襲擊了,還好您沒事,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果神父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這麼好說話好伺候的神父了。”

 

“對啊對啊,聽說第三街區的一名神父一直對寫推薦信推三阻四,結果直到那名神父退休,推薦信都仍舊還沒開始寫。

 

賞南有些餓,“我去煮碗麵。”

 

“煮麵?我來吧神父,您今天遭受了如此恐怖的驚嚇和苦難,您糟糕的遭遇會使您無法烹飪出美味的食物。”阿仁追上神父,真心地擔憂。

 

“都快天亮了,你們再去休息一會兒吧,”賞南脫了外袍,準備先去洗個澡再下樓來做吃的,“明天你們還要去教堂工作,別太累了。”

 

阿仁和幾個執祭都是一愣,神父不僅是他們的神父,還如同他們的父親!

 

“馬利維執事,您要用一些嗎?我可以順便多做一份。”

 

“不…不用,我想去休息,我覺得很累。”馬利維不餓,他受到了過度驚嚇,現在放鬆下來,他只感到了朝他瘋狂湧來的疲憊感,他完全無力抵抗。

 

他只能等明天早上休息好了以後再為神父說要親自給他做飯來感到受寵若驚。

 

大家瞬間都散了。

 

賞南的困勁早就過了,他現在只感到飢餓和渾身出汗過後的粘膩感,他回到房間,在衣櫃裡找出了一套厚實的睡袍——馬利維說神父的睡袍要符合神父對外的形象和氣質,所以十八歲的神父沒有很具有青春氣息的衣服,哪怕是睡袍,都全是純色,簡單得什麼都沒有的設計。

 

往浴缸裡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這浴缸是金色的,賞南摸了摸,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神父小堂所有的裝修和飾物都極有古樸厚重感。

 

泡澡的時候,神父趴在被燻得不再冰冷的浴缸裡順便洗了個頭發,泡沫都淋在外面,打著轉地往排水口擠。

 

睡袍是米白色,很厚實,穿上後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賞南餓得厲害,頭髮只草草吹了一會兒就下樓想去廚房做點吃的,他只會煮麵,也煮不了很好吃,但是在吹頭髮的時候,他已經構思好了煮麵的全過程,好不好吃不一定,煮熟肯定沒問題,而且肯定比阿仁做的要好吃。

 

站在廚房門口,之前漆黑的廚房此時卻亮著燈,裡頭熱氣騰騰的全是蒸氣,一個瘦高挺拔的背影在裡頭走來走去。

 

“主教嗎?”賞南對著背影疑惑道。

 

對方沒有反應,甚至還揭開了鍋蓋,用一雙很長的木筷子在鍋裡不緊不慢地攪拌著。

 

賞南發出一聲沒有聲音的“懷閃主教?”,又只能重新喊,“懷閃?”

 

熱霧中的人放下筷子,轉身卻沒走出來,而是靠在灶臺上,懷閃的聲音自霧氣中傳進賞南耳朵裡,“神父,您知道嗎?每次您叫我主教的時候,我都很興奮。”

 

“我想,如果您叫的是我的名字,或許就不會讓我生出一種在教堂神聖的禱告室草您的興奮感。”

 

“但很遺憾,我的想法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