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49章 白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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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看來失憶只是暫時性的咯。”


 用過午餐後,香夫人如是說。


 賞南有點尷尬,“人類真神奇。”


 不過香夫人關注的重點不在這上面,她只要賞南健健康康就行了,記得什麼不記得什麼都不重要,歷經幾次生死的香夫人覺得好好活著比一切都重要,包括愛情。


 她往一樓書房的方向瞟了一眼,說:“少爺怎麼回事?午飯都沒吃。”


 賞南正彎腰從櫃子裡往外把自己的書一本本拿出來,摞在桌子上,他病好了,就又要開始上課了。


 “他讓我好好想想,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賞南是現代人,比陸及還有這裡的陸家人都要現代,陸家的人要遵守家規,陸及更加談不上是現在的人,他們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有大堆的規矩和道理。


 其實剛剛賞南就準備要點頭了,他不介意陸及是不是人,年齡有多大。他喜歡陸及,尤其是對方露出人類特徵的時候,會讓賞南覺得對方更真實。


 陸及那樣的人,是不可能撒謊的,不過他道行太深,撒沒撒謊……別人也看不出來,可到底還是從一些細節處表露出他在等待賞南迴應的時候有多忐忑和緊張。


 甚至連午飯都不出來吃了。


 賞南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他記得自己是沒有的。但在原本世界裡的時候,身邊同學在高中時候就已經在開始偷偷牽手擁抱,到了大學就完全放開了談,大家甚至會互相幫忙脫單。


 所以他並不排斥談戀愛,也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硬要說的話,還是面對喜歡的人的時候,比較容易令人感到不好意思。


 陸及則完全不同了,陸及這方面完全是個老古董。


 香夫人也認同,“確實需要好好考慮,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呢。”


 賞南停下動作,“一輩子?”


 他倒不是認為自己和陸及是在玩玩,他很認真,畢竟沒人會抱著和怪物玩玩的目的去和怪物戀愛。


 “是啊,”香夫人的表情非常正經,“婚姻大事……不過如果小南你的父母還在的話,他們應該會很滿意少爺吧。”


 賞南聽見香夫人已經說到婚姻上面了,他一愣,“我沒想那麼多。”


 香夫人:“什麼叫沒想那麼多?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你難道還打算始亂終棄嗎?”


 “我可沒說。”


 香夫人知道現在的人換對象如換衣服似的,可陸紳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一旦開口,就真的是做好了要與對方共度一生的準備。


 一切,他都會準備好的。


 不過比較詼諧的是,賞南沒有長輩,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陸及就是他的長輩,但陸及如果成為了賞南的愛人,長輩這個身份就應該不復存在了。


 “如果能找到你的父母就好了,他們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會很高興。”香夫人雙手合十期待了很短暫的幾秒鐘,又放下了,翻了個白眼,“還是算了,讓你流落到孤兒院的父母,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賞南覺得香夫人說得不錯,更別提他還是在冬天的時候被丟到孤兒院門口的,美澤市的冬天有多寒冷刺骨,他已經見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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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晚上凌晨時分,窗外冬風呼嘯,只差將院子裡那些老樹都連根拔起,落葉被卷著落在陸宅的各處空地上。


 賞南屋子裡的暖氣開得很足,暖和得他做了一個噩夢,他夢見了自己又身處於四個月前的那場大火當中。


 他幾乎立馬就從夢裡驚醒,風聲急促,房間內卻是寂靜安寧的,賞南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準備再次躺下睡覺,門被人從外面輕輕叩響,鐵環扣在門板上的聲音很脆,但聲音並不大,所以叩門的人只是試探性地在叩門。


 “小南?”陸及的聲音。


 賞南忙跳下床過去開了門,他甚至連鞋都顧不上穿,他以為陸及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但打開門之後,對方的臉色看起來……還挺好的。


 他茫然了一會兒,“昂,找我有事?”


 “我剛從樓下書房上來,聽見你屋子裡有聲音。”走廊的壁鐘上時間顯示凌晨一點半,而且賞南只是從床上坐了起來而已,骷髏的聽力未免太好了些。


 “做了個噩夢而已。”賞南赤腳直接接觸冰涼的木地板,站久了有些冷,他跑回去穿上了鞋,再才回去問陸及,“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陸及遞給賞南一個信封,“回房間去看。”


 賞南拿著信封,低頭看了看,居然還封了口,他不知道陸及要做什麼,“好。”


 等陸及回了房間,賞南才關上門,他沒有打開房間裡的主燈,只開了書桌上那盞檯燈。


 賞南坐在書桌前用刀片割開封口,從裡面取出幾張薄薄的信封紙,上面的文字是豎行,墨跡甚至還有些沒幹,淡淡的墨水味道自信封打開後便在空氣中散開。


 “毛筆寫的啊?”賞南脫掉鞋子,半躺進椅子裡,屋子裡暖和,他也不覺得冷,他把信紙舉起來,透過紙頁看見了背後朦朧的燈光。


 [14:陸紳寫的。]


 這是賞南第一次看見陸及寫自己的名字,他其實都沒怎麼看過陸及拿筆寫字,因為陸及大部分時候都是看書,他也不寫筆記和讀後感什麼的,只瀏覽。


 不過用毛筆寫字,確實應該是陸紳的習慣,要鋪紙,要磨墨。挺麻煩的,也很考驗書法功底。


 “賞南”兩個字寫在頂格,前邊的前綴是“摯愛”。


 ——摯愛賞南:


 接下來的才是正文。


 陸紳的含蓄溫柔在這封信裡體現得淋漓盡致,也難怪寫了這麼好幾張紙,還都寫滿了,只是習慣了橫排閱讀的賞南在讀豎排的時候有些微不習慣。


 他說了第一次見到賞南的時候,他只是以為身邊多了個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孩子。畢竟那時候的賞南面白如牆紙,泛著不健康的青色,又瘦又小,勉強能稱得上好看的只剩一雙眼睛。


 他說他不是在意容貌之人,賞南那時候在那一群小夥伴當中,外表並不是最出色的,至少在陸及眼裡是,但緣分這個東西,任陸紳再活個五六七八次,也無法將之敘述清楚。


 世間一切結局為好為壞,甚至沒有結局的相遇,都可以歸之為緣分。


 他說他在見到賞南的第一面時,已經為賞南構劃好了未來——在陸宅養到成年,成年後便送至外面的學校讀書學習,交一些不功利性的真心朋友,待到該談婚論嫁的年紀,如果賞南有需要,他會為賞南物色合適的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