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紙活

 “吃掉。”


 因為太愛不釋手了, 不管是眼睛還是嘴巴,髮梢還是耳尖,都是人間至寶的樣子。所以虞知白想要將眼前的人掰碎了一點點吃到肚子裡去, 連皮帶肉的吞下去,那樣,它和賞南會成為世界上最親密的兩部分。


 賞南背靠著桌沿, 堅硬的大理石剛好抵在肩胛骨的位置,有些疼, 但使人清醒。


 他看著虞知白, 虞知白現在沒有露出紙人的樣子,眉眼溫和秀致,說話的語氣也和平時一樣,只看著賞南的眼神發生了淺淺的變化。


 賞南能看出來, 紙人是真的在思考是否能吃掉自己。


 不是小電影裡的那種吃掉。


 是剝皮抽筋,拆骨取肉的那種吃掉。


 賞南的手慢慢搭在了桌子上,他抓下來一本作業, 擋在兩人中間,“有幾道題,我不會。”


 虞知白慢慢垂下了眼,良久, 他直起身, 從賞南手中拿過作業本, “哪幾道?”


 [14:好好騙啊。]


 虞知白很聰明,他小時候肯定也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小孩兒,他的解題方式簡單不繁瑣, 更加好消化和牢記, 不愧是穩坐年級第一的學霸。


 其實這些題, 對賞南沒有什麼難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反正拿著筆的時候腦子裡自然而然就產生了解題思路。


 但虞知白再聰明,他也只是個學生。


 “虞知白,”賞南看著虞知白在草稿紙上認真列公式的樣子,湊過去問道,“你想考什麼大學?”


 展望美好未來,暢談人生理想,讓怪物對未來充滿希望,對人生也充滿嚮往。


 虞知白手中的筆沒有停下,“沒想好。”


 “你成績這麼好,肯定上最好的大學。”賞南託著下巴,他完全是無意識這樣說的的。


 “是嗎?”虞知白想起來賞南稀爛的成績,和賞南討人喜歡的面孔相反,他的分數往往令各科老師都火冒三丈,“你呢?”


 “我啊,都行。”賞南迴答說。


 聽了賞南的回答,虞知白瞥了他一眼,眼神飽含的意味非常複雜,他甚至都停下了為賞南列公式。紙人很少露出這麼具有煙火氣的眼神。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賞家的繼承人,完全不需要擔心成績這回事,他父親為他打下的江山,多的是人前赴後繼地幫他坐穩。


 賞南的眼裡,有著人類原始的純淨和無畏。


 虞知白收回視線,繼續列公式,同時輕聲道:“或許,我們可以考同一所大學。”


 好俗氣的請求和盼望。


 但虞知白是真心的。


 賞南這才找回了注意力,他“啊”了一聲,遲遲沒有作答。


 虞知白這次徹底停了筆,指甲很快將作業本摳出了一個洞,“你不願意?”


 “沒有不願意,只是你考的大學,我不一定考得上。”賞南老老實實回答,他沒注意到虞知白變幻了幾次的神色。


 虞知白的掌控欲完全超出了正常值,也不在14的考查要點範圍之內。問題是,在這之前,誰都沒有料到怪物會如此喜愛一個人類。


 它是紙人嘛,不管外表和人類如何高度相像,它內裡都是空洞的,它在乎什麼,身體裡就裝著什麼,它清了一部分怨恨,留了位置給賞南,如果賞南……如果賞南……那它就將賞南塞進缺失的那片空洞當中。


 [14:南南,黑化值要注意一下了,有上升的跡象。]


 賞南手指在桌面上不經意地敲了幾下,上身傾向虞知白,眨了下眼睛,“但是,你可以幫我輔導嘛,我可以為你努力的。”


 過了許久,虞知白才露出一個笑容,“好。”


 它又開始埋頭列公式,劃重點。


 它想,如果南南也是紙人,那樣根本不需要輔導,它只需要將知識點寫好了塞給他吃下去就好了。


 但那樣做的話,南南就不是南南了,也會少了很多樂趣。


 -


 賞南在醫院住了三天才出院,他出院的那天,整層樓的醫生護士都鬆了口氣。


 他們倒不是覺得賞南有多麼難伺候,相反,賞家這位小少爺出乎意料地好說話,那些富家子弟最容易有的蠻橫桀驁,他也是統統沒有的。難伺候的是他那個媽,雖然人不在,可是每天家裡的阿姨都會打電話各種問話,角度之刁鑽令人髮指。


 李厚德來接賞南出院,又將人送回了家,他顯得很是愧疚,“要是那天我沒請假,就不會讓您出事兒了。”


 賞南從頭至尾沒想過怪誰,“沒事,再說了,我也沒受傷。”


 不僅沒受傷,這幾天在醫院待著,吃喝都是虞知白親手做了送來,色香味俱全,賞南被喂得臉色比被綁走之前還要更好。


 但顯然,李厚德心裡仍舊過不去,他在將賞南送到家之後,又跑去水果店買了兩大袋水果送到賞南家裡。


 “那您先休息,明天我送您去學校。”


 忙完後,時間才中午,賞南打算出去吃個飯,順便去拘留所見個人。


 魯揚一個人被關在一間房間裡,不說話,也不吃飯,連他父親進來他都不知道,進來的第一天,他就被他父親打得鼻青臉腫,好幾個人去攔都沒攔住。


 賞南看見他的時候,他臉上的傷雖然經過處理,但還是非常明顯。


 看見賞南,魯揚眼皮抬了下,然後從床上坐起來,拍了拍膝蓋,“你來做什麼?”


 賞南站在門口,笑了笑,說道:“你爸用你所有的股份換我高抬貴手。”


 魯揚低著頭,情緒不顯,過了很久才嗤笑一聲,很是瞧不上那老東西的作為,“不用你抬什麼貴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他說完後,抬起眼,估計這幾天都沒怎麼睡,他的臉色青白,兩個眼眶微微凹陷,咬牙切齒說話的時候兩腮似虎都在抽動,“你幫我問問虞知白,問他晚上睡不睡得著,問…..”


 “霸凌者又不是他,他為什麼睡不著?”賞南反問魯揚。


 “他媽勾引我爸!他吃的喝的都是我爸的!我媽是因為他媽才死的!他憑什麼睡得著?”魯揚那時候正在院子裡踢皮球,皮球踢到二樓窗戶上,玻璃碎了,嘩啦一聲,還伴隨著一聲“砰”的悶響,皮球和母親一起落在地上,但皮球可以再度彈起來,母親卻不會再站起來了。


 之後的事情如同按了快進鍵的電影,哀樂,悼詞,花圈,佯裝哭泣的父親,新婚的父親……魯揚覺得,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虞知白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