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92章 失望

 梁燁趴在他身上, 喜滋滋地去親他的耳垂,盯著上面的耳洞看了半晌,輕輕捏了捏, “朕已經讓人給你打了耳墜,大典上的婚服已經快做好了, 改日就能試穿。” 王滇目光一頓, “已經快做好了?” 古代婚服,尤其是皇帝大婚的婚服, 定然是繁瑣複雜,做起來費時費力,可如今婚服已經快要做好, 一定是很久之前就開始做了——幾天之間,梁燁這廝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逼他。 梁燁得意道:“早便開始趕製了, 朕總有辦法能讓你答應。” 王滇伸手掐住了他的腮幫子, 皮笑肉不笑道:“怕不是你一回宮就打算好了吧?若是我沒出現, 那也有人穿, 你怎麼可能不立後讓別人抓你的把柄?” 梁燁眨了一下眼睛,誠懇道:“現在只給你穿。” 王滇伸手捧住他的臉,疑惑道:“你這腦子到底什麼構造?走一步往後能看十八步, 你這麼算無遺策怎麼不早解決了崔語嫻?” 梁燁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腦袋左看右瞧, 悶聲道:“喝了白玉湯記不清楚人和事,不喝就疼得厲害, 有了你之後不喝才勉強好些。” 王滇一臉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臉頰, “哎喲, 小可憐兒。” 梁燁十分配合地擺出了個委屈巴巴的表情, 用力點了點頭, 手腳並用將人扒拉住, 嘟囔道:“你卻半點都不肯心疼朕,總惹朕生氣。” 王滇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我的不是,總惹你生氣,看給你氣得。” 梁燁埋在他的頸窩裡磨蹭了半晌,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大度道:“朕偶爾也有做得過分的時候,就算勉強扯平了,如何?” 這廝充分展現了什麼叫毫無底線的厚顏無恥,王滇笑道:“我們如今都要成親了,不必算得如此清楚。” 梁燁眼底閃過了絲狐疑,“真的?” “你說呢?”王滇臉上虛假的笑容瞬間消失,用力掐住了他的腮幫子,眯起眼睛道:“我這段時間想了許久,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嗯?”梁燁被他扯住腮幫子,茫然地看著他。 “崔語嫻掌控梁國數十年之久,結果短短几個月就被扳倒,”王滇幽幽道:“不管我有沒有出現,你都會回宮。” 那些堆積成山的珠寶和兵器,運行流暢的暗部,禁軍譁變反應迅速的士兵,絲毫沒有耽擱就趕到的南軍,和梁燁看起來十分熟悉的焦炎,乃至早就開始動工的婚服—— 怕不是梁燁早早就開始佈局,不過他趕得巧,正好碰上了收網的時候,所以梁燁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他的身份,放心地讓他插手朝政,他帶著現代思維粗暴又眼花繚亂的操作就是對崔語嫻最大的煙霧彈,有意無意近乎完美地掩護了梁燁暗地裡的行動…… 當他以梁燁的視角去覆盤整個事件時,發現他的存在確實加快了梁燁計劃行進的速度,而梁燁原本可以毫髮無傷地完成權力的更迭,消耗掉他這個“替代品”的命。 不過樑燁改變了主意,採取了另一種更加冒險的方式——他不止要皇位,還要王滇這個人。 以至於現在,他已經被名為梁燁的網牢牢地纏繞住手腳,他從一開始就沒能抓住機會跳出這個棋局,從開始到現在的每一步都被梁燁掌控在內,逃無可逃,梁燁自然知道這一點,梁寰這個孩子無非是他給出的定心丸,先穩住對方,再一點點將他的防線蠶食殆盡。 而梁燁自始至終都不肯解蠱蟲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在他的棋盤上,勝負已定,而王滇已經失去了談條件的資格。 王滇最終的歸宿就是、也只能是以皇后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如果王滇以參知政事、戶部尚書抑或其他身份站在朝堂之上,甚至只是以“王滇”這個身份超出了他的視線,單憑王滇和他一模一樣的那張臉,王滇的存在便是最大的威脅,遑論王滇早就不知不覺間展露出的並不遜色於他的能力—— 這是來自帝王的忌憚。 想明白之後的某個瞬間,王滇是崩潰的,然而他卻可悲地發現,自己心裡竟然毫無半點對梁燁的厭惡。 這才是真正的梁燁,他已經同皇帝這個身份骨血相融,而他妄圖將梁燁單獨剝離出來——事實證明他失敗了,他撼動不了梁燁,更無法撼動他背後那座巍峨無際又根深蒂固的大山。 “朕原本是不想管的。”梁燁眼裡終於又久違地泛起了興味,他不緊不慢,像是在觀察著瀕死的獵物苟延殘喘,神經質的笑容慢慢爬到了臉上,聲音輕柔又殘忍,“殺了崔語嫻又能怎麼樣,滅了崔家簡家滿門又如何,就算將那四萬人全都剜心剔骨,也沒什麼意思,他們想要權力,想要大梁,朕就讓他們什麼都得不到,沒有了梁國,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 王滇鬆開了手,卻被他一把抓住攥進了掌心,他盯著王滇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透出扭曲又陰鷙的快意,“世人庸俗又噁心,死乾淨才好,不過權勢握在手,玩弄人心也頗為有趣,朕樂得陪他們玩。” “不過跟你玩,才最有趣。”梁燁偏頭親了親他的指尖,眼底盡是興味和志在必得的狂妄,“你是朕遇到過的最有意思的人,可惜你現在才反應過來,讓朕有些失望。” 王滇心裡暗罵了一聲。 “不過朕不介意,太聰明瞭也不是好事。”梁燁欣賞著他難看的臉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臉上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這輩子都別想朕解開蠱蟲,你跑不掉的,王滇。” 王滇一巴掌糊在了他那張略顯猙獰扭曲的臉上。 正發狠的人結結實實愣了一下,旋即不悅地眯起了眼睛。 “你這種表現通常來說叫做——”王滇捏住他的臉頰,輕蔑道:“被人戳破之後的氣急敗壞。” 梁燁衝他齜了齜牙,轉頭就去咬他的手,王滇沒他反應速度快,被他一口咬在了虎口處,疼得面色一陣扭曲,“松嘴!” 梁燁咬著他的手掌挑釁地盯著他,齒間一個用力,血便從嘴角溢了出來。 王滇沒有半分猶豫,一膝蓋頂在了他的小腹上,梁燁吃痛鬆開了嘴,緊接著就被一巴掌甩到了腦袋上,他捂著腦袋不可置信地瞪著王滇,“你還敢打朕?” 王滇低頭看了一眼被他咬得血淋淋的手掌,冷聲道:“你發瘋不打你打誰?” 梁燁使勁磨了磨牙,陰狠道:“別以為朕不敢教訓你。” 王滇指了指方才香爐放著的位置,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樑子煜,你到底是想找刺激,還是想安安穩穩成親?” 梁燁明顯糾結了一瞬,“自然是同你成親。” 他媽的還敢糾結。 什麼狗屁的心機深沉,腦子再好使本質上也是個心機深沉的瘋子。 “你愛怎麼玩怎麼算計隨你。”王滇抓住他的前襟將人扯過來,冷著臉道:“我還是那句話,既然成親,你都算計到這裡了,就別說出來壞了我的興致。” 梁燁意味不明地盯了他半晌,忽然伸手來戳了戳他臉頰,想了想說:“朕是真的想成親,和你。” “嗯。”王滇皺了皺眉,抓住了他的手,“但你把事情挑破就很煩人。” 梁燁震驚道:“你先挑破的,王滇,你怎能如此厚顏無恥?” 王滇眉梢微動,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是麼?” 梁燁不滿地想咬他,王滇直接把尚在流血的手掌堵在了他唇上,涼涼道:“不裝模作樣地忍著了?” 手掌上的血被人慢條斯理地舔走,溫熱又詭異的觸感讓王滇險些一巴掌甩上去,他及時制止了梁燁企圖咬個對穿的危險想法,垂下眼睛用帕子將傷口隨意綁了起來,“陛下,真能演啊,玩|弄人心看著別人一點點淪陷是不是特別滿足?尤其是這傻逼還重蹈覆轍。” 梁燁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 王滇幾乎下意識地從心底湧上股惱怒,他將帕子打成了個死結,笑道:“然後呢?你就沒動過心?” 梁燁低頭將帕子上的死結給解開,然後慢吞吞地給他繫了個漂亮的活結,悶聲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敢讓我做你的皇后?”王滇瞥了一眼他握著自己的手,看他被自己逼問得可憐巴巴的樣子又生氣又控制不住的心疼,直白又赤|裸地威脅,“信不信我做了皇后照樣能幹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餵你喝白玉湯,變成第二個崔語嫻?” 梁燁低著頭勾起了嘴角,“朕不會給你這種機會。” “那你可得看好了。”王滇被他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勾得有些心猿意馬,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但他又實在難以否認,這樣瘋癲又無情的梁燁對自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簡直……漂亮得要命。 他幾乎不受控制地湊上去,含住了那抹被梁燁噙在嘴角的、冷漠又狡黠的笑意。 梁燁本能地偏了偏頭,不滿足於這種淺嘗輒止的吻,然而不等得逞,內殿的門忽然被人敲了一下,緊接著就傳來了充恆的聲音,“主子,屬下有要事稟報。” 梁燁動作驟然一頓,顯然要應聲,王滇動了動喉結,拇指抵住他的側頸,驟然加深了這個吻,梁燁猝不及防憋了口氣,被佔完了便宜才想起推開他,偏過頭用力地咳嗽起來。 “主子?”充恆等了片刻沒有回應,聽見梁燁咳嗽,又不放心地喊了一聲。 王滇笑眯眯地幫他拍了拍背,梁燁陰惻惻地瞪了他一眼,起身穿上了外袍,“進來。” 話音剛落,充恆便匆忙走了進來,果不其然透過屏風看見王滇的影子,正想湊近梁燁說話,梁燁抬了抬手,“說。” 充恆便只能尷尬地站在了屏風外,沉聲道:“主子,簡凌死了。” “死了?”梁燁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 屏風內,王滇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緊接著就皺起了眉,“簡凌死了?”